星辰宫中,繁星如常,却自打夜归不再参与议事,随着晚顾相继消失后,这满眼星辰再未有过变化,如同一副刻印的画,挂在那处,不曾动过。
却无人发觉,这与星辰融为一景的星辰宫,实则是个迷宫。夜归与晚顾便栖身其中,只是由外看来,此处除了繁星,别无任何。
其中一颗星以仙术打开,便能见内里乾坤,是另一座星辰宫。
晚顾正在榻上打坐,只着了一件内衬,额间汗如飞瀑,内衬也早已湿透。她双眸紧闭,神情飘忽,仿佛在与谁大战一般。她满脑子都是晚阳最后一道讯息:
冥主虽唯唯诺诺,不愿参与纷争,冥界却早已被深入,需你同夜归一起去趟冥界,将事态调查清楚,我方能做打算。
而她已困于陇于气息缠身数日,闭关于此,承夜归相助,才勉强开始压制下来。可今日这气息却越发闹腾,晚顾不得已将胸前念珠散开,以自身仙气附之,将其融入自身强行压制,若成,则相安无事,若不成,则受到陇于气息反噬,极有可能被夺神身。
“夜、归……若我失败……立刻击毁我的神身……”
夜归掌心翻出蓝色司灵印来,以仙气催动。
“你若被夺了神身,我便陪你屠戮六界就是了。”
“混……账!咳咳……”这一言,气得晚顾岔了气,捋了半晌,才道,“谁叫你用司灵印的……一会儿将他们引来了,你我如何脱身?”
夜归却不再答了,索性在晚顾身后盘坐下来,将司灵印作为媒介,与自身修为混合送入晚顾身体。
晚顾感觉体内似拂过一阵清风,将那股气息安抚下来,晚顾便又趁机将自身仙气与那气息融合,好叫它再难涌动。经过夜归疏导,晚顾竟觉得事半功倍,很快压制了下来。再睁开眼,掌间运功,竟能将陇于的气息运用自如了!连同自身限制也似乎被打破,身体飞速变化,一瞬之间,晚顾竟长成了二八女子的模样。
“我……我长大了?!我也不用再戴着那念珠了!”晚顾一时兴奋得说不出话来,回头要与夜归分享,却见他面色惨白,虚弱地倒了下去。
“夜归!”
周围灵气本充盈,夜归倒下的那一瞬,却骤然散去,连同他额间的上神印记也一同散了去。晚顾不敢置信握住夜归的手十指相扣,以自身仙气游走其全身,却发现他体内修为极为薄弱,竟……像个初修仙道的人族!
她就知道,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原本数日下来都没能完全压制下来的气息,竟就这般臣服了?解开封印后自身竟还如此顺利地飞升成了帝尊之身!
原来不过是他散尽修为与仙气给了她,将自己变成了个废人。
“你给我醒过来,看看我啊……”
潜龙宫的那位上神,尽管身材娇小,不见飞升,却总是一副傲然的样子不曾在谁面前露过怯。而此刻,她长成了女子模样,俏丽无双,却失了傲然之气,在他身边哭得如同孩提。
“你再打,我就死了。”
夜归无力地攀上晚顾手腕,这才制止她不停地捶打他胸膛。虚弱地睁开眼来,看着眼前这俏丽女子万般欣喜,抚上了她脸颊。
“原来顾顾这般好看。”
晚顾见他醒了,立时止了哭,又一个使劲打在他肩头。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好看?”
夜归露出疲倦的笑意,又将晚顾的手握着放在自己胸口。
“都好看。”
晚顾别扭地四处瞥着,就是不正眼看他,抽回手缩在袖子里,不安分地捏着手指头。
“既然没死,就给我起来。”
“顾顾长大了,倒是没有多温柔一分。”
夜归轻叹一口气,缓缓撑起身子,刚要站稳,却又不小心差点摔了。晚顾眼疾手快将他扶着,而夜归发丝垂下来,竟现出许多白丝,看得晚顾心惊,差点眼泪便又滚了下来。
夜归见她惊异神情,连忙以剩下的微弱修为运功,抹过那些白丝,又染为了黑色。
“我本就是白发,你不必多心。”
胡说。
晚顾与他夜归相识几万年,从不见他发间有过一丝白。
撒谎也不知道编个合情合理的。
“方才明明就是星辰宫,灵气汇集。”
是涟漪的声音,她果然带着人来寻了。只是一时没人想得到,真正的星辰宫,在这些繁星之中。
夜归做噤声之势,在晚顾掌心写字:待人离去,即刻前往冥界。
——
人界。小竹林中。
昼离一大早醒来,便见屋外变了模样,拿怀疑的眼神看着晚阳。
“昨日明明是在小山林里,今日外面怎么变成了竹林?”
某位晚阳帝君负手在身后,傲然勾唇。
“狡兔亦有三窟,我当然不能带着你们在那一处等死。”
昼离想想也是,转身便上前要扒晚阳衣服。晚阳连忙后退两步。
“阿离何必如此心急?倒是叫为夫有些措手不及了。”
心急?这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昼离嫌弃地瞥了晚阳一眼,仍旧自顾去扒他衣服。
“让我看看怎么了?这儿又没人?”
说罢,咚的一声,一旁路过的月白手中盆没端稳,水洒了一地。好在月白反应快,赶紧捡了起来,挠了挠脑袋自言自语地回了屋。
“我就说今日是忘记了什么,果真是忘记了。我怎么记性越来越不好了……”
——
仙界。碧生殿。
九婴抓着笔在纸上涂涂画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将画纸涂的一团糟。
胥手臂从她身后绕过去握着她的手,在她耳畔吐气如丝道。
“再放松点。不必过于紧张,大不了废了这张纸,再画一张就是了。”
可这握着,却更叫九婴紧张了,眼神扑朔迷离,迟迟下不去笔,偏了偏耳朵。
“阿……阿胥哥哥,耳朵痒……”
胥被她这模样逗笑,敲了她脑袋,摇了摇头。
“那以后不要让别人靠你这般近。”
“可是阿胥哥哥不一样。”九婴揉着小脑袋,回头看着胥,皱了皱眉毛道。
胥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补充道。
“我是说别人。”
“唔……知道啦。”
“婴……”
胥在九婴身旁撑着脸,青灰色发丝垂落眼前,竟叫人觉得有些凄美,九婴侧首看着他,一时间就不知觉着了迷。六界里,哪还有生的这般好看的男子,又好看又温柔。见他轻启两片薄唇,实在吸引人,看得九婴咽了咽口水。
“你愿意留下来吗?”
刚说完,不待胥反应过来,九婴竟大胆如斯,亲在了他唇上,连胥也不由得惊了,明明有些慌措,身体却又并不想将她推开。
端着一些点心进来的忆方见状,捏着嗓子咳了几声,故意抬高了声音。
“仙帝。铃木妖已应允。”
胥骤然惊醒,退开两尺,平了心情道。
“知道了,你先去吧。”
忆方盯着九婴半晌,这才不满转身离去。
而九婴,还自得在刚刚情不自禁的亲吻中。这阿胥哥哥是真的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拒绝呢。
胥回头一看,九婴已然将脑壳搁在他胳膊上,痴痴望着他,再看她腰间缠着的打神鞭,看得他心尖一颤。他伸手轻抚她的背,竟有些颤抖。
“还会疼吗?”
九婴望着他傻笑,摇摇头,看他的眼里发出熠熠光彩,仿佛她的眼睛除了他,再也装不下什么了。
胥收敛了心神,拢了拢袖子将身体坐正,看着眼前被墨水侵染一大片的案桌。
“那就把这些收拾了,重新画吧。”
“噢!”
九婴瘪了瘪嘴,从他身上爬起来,这才乖乖收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