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宫中已经在筹备中秋宴席的事情了，前两日还毫无动静，闹得我都在才皇上的急病是不是很严重，而今看来，这是已经恢复了？”
“可是，怎么不见今日恢复朝会？而且，据我了解，张罗中秋宴的似乎是卫贵妃，皇后却不见踪影，还是不太对劲。”
“这……就不得而知了。”
类似的对话在不少朝臣们私下相聚之时，或是和幕僚商议时出现，可惜姬无天对宫中消息的传递把控得非常好，即便是有些不痛不痒的消息走漏出去，也不影响大局，导致有自己小心思的一些人至今都不清楚皇上究竟得了什么病，又或者，所谓得病从一开始就不过是个幌子？
那么，目的又是什么？
林府，书房之中。
林鹤海刚看过一封书信，手里还捏着信纸，同样在思索这个问题。
皇上是当真生病了吗？还是和煜王联合起来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他要不要……
“老爷！不好了——！”外面忽然传来的惊慌失措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林鹤海的思路，惹得他不悦地拧起了眉头，移步走到门口打开门。
“慌什么！你老爷我好得很！怎么回事，闹腾什么！”林鹤海一脸不快地斥责。
匆忙跑过来的管家满头大汗地指着门口道：“不好了老爷，咱们府外头被禁军给团团围住了！”
“什么！？”林鹤海面色大变，眼神中有一抹惊慌飞快地一闪而过，第一反应就是冲回书房中将桌上的书信重新藏回暗格之中，随后才理了理衣襟，快步往大门口走。
一边走一边思索着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禁军为何要围住他们林府。
到了门口，林鹤海第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队伍最前方的人，不由吸了口气。
“煜王！？你怎么会来这里！”
姬无天神色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本王为何不能在这里？”
林鹤海哑然，刚想问皇上如何了，又想起来眼下可不是关心那些的时候，沉着脸看看左右将他们林府团团围住的禁军，不快地问道：“王爷这是何意？为何要将林某的家宅围起来？莫非是真打算……”
“打算造反？”姬无天毫不避讳地说出那两个字。
直白的态度倒是叫林鹤海说不出话来了。
姬无天嘲弄地上下打量他，悠悠道：“可惜，让林侍郎失望了，真正想造反的，恐怕不是本王。”
林鹤海眉头一跳，“林某听不懂王爷的意思，您还没回答林某的问题。”
姬无天言简意赅道：“皇上要见你，林大人，随本王入宫面圣吧。”
林鹤海惊讶，“皇上已经病愈了？”
可是，即便是病愈了，怎的没先接见之前那几位重臣，反倒要见他？还是以这种方式。
林鹤海直觉这一趟可能不太妙，“那让林某先去换上朝服……”
“不必了，直接入宫即可。”以后朝服也未必还有机会穿了。
姬无天态度非常强硬，直接对身后的两个亲卫一比手势，二人便不由分说地过去啦林鹤海，那架势看着可不像是请人，倒像是在抓人。
煜王姬无天从来不是一个行事莽撞的人，若是如此，朝中那些一直针对他的人不至于始终抓不到有利的打压他的把柄，正因如此，此刻对方摆出这样的态度，才越发让林鹤海心里慌得额头拼命冒冷汗。
待到他的身体完全被制住，而姬无天不但没急着离开，反倒让更多的禁军一窝蜂地涌进林府，口中还冷淡地来了一句‘搜’时，脸色更是惨白一片。
完了，肯定是暴露了！
后面姬无天带领禁军在府中究竟搜到了什么，林鹤海已经不得而知，因为他已经被人扣着进入宫中，一路带到御书房内面圣。
当走进御书房中，看见里面不但有几日前入宫见过煜王的那几位勋贵重臣，还有其他朝中位高权重，非遇大事时不会齐聚一堂的一二品大员，伯以上勋爵，还有端坐在龙椅上，神色冷峻的皇上，林鹤海的脸色彻底变得面如死灰。
说实话，不久前得了宫中传信匆忙入宫面圣的诸位大臣们此时其实也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道皇上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起初他们当中还依旧有人不死心地猜测，会不会是煜王确实要造反，只是用了什么法子蒙混了老将军等人，如今一切准备就绪了，便让他们都入宫来直接登基或者把所有人一网打尽……总之阴谋论得特别厉害。
可真见到了平安无事的皇上后，这些人又干净利落地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团吧团吧扔到了犄角旮旯里，权当自己什么都没想过，只欣喜若狂地恭喜皇上病愈。
然后，就是等待皇上发言。
本以为皇上或许是要责问前几日他们胡乱给煜王扣罪名的事，再不济也该是处理堆积了几天的政务，可等了小半个时辰了，皇上却依旧稳坐如山，一句话都没说。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外面报说，煜王将兵部左侍郎林鹤海压来，皇上面无表情的脸上才微微有了点波动，让众大臣们的心都没来由地一跳。
有敏锐的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宫人不寻常的用词。
压来？大臣们互相交换了眼神，脸上满是惊疑不定。
等大臣们见到脸色惨白，眼神黯然的林鹤海后，更是直觉要出大事，不自觉绷紧了神经，表情严肃起来。
别看林鹤海一脸如丧考妣，好像已经认了栽，但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一直隐藏的事情败露之前，他依旧不死心地想保持沉默，或者关键时刻为自己再争辩两句。
直到一个又一个看上去颇为狼狈，显然经受过拷问的，身上有明显曼陀罗人特征的犯人被压上来，又有煜王呈上来他藏在暗格中的那些密信，林鹤海才彻底死心了。
所有人证物证一一呈上以后，始终保持沉默的皇上才让卫总管当众宣布了林鹤海的罪名。
“兵部左侍郎，胆大包天，与曼陀罗勾结，意图谋害京中数位大臣家眷，引起大殷内乱……”后面详细地列出了其中都牵扯到什么人，包括不久前出了事的江家兄弟嫡庶争家产一事，还有陈季阳中蛇毒一事，到最后更是直接扯出其嫡女，惠美人下毒谋害皇上的震惊事实。
下、毒、谋、害、皇、上！
这是要造反啊！
除了傅老将军等知情者外，所有人面色大变，狠狠地吸了口气。
原来，皇上不是真的得了病，而是中了曼陀罗的毒！
难怪煜王要将实情隐瞒，中毒这种事可比生病更加严重，一个不小心万一不能解毒，大殷可能就真的要大乱了！
一些大臣不由一阵后怕。
但他们的反应其实还是其次，这会儿最愤怒的当属江宁远和靖安侯。
二人看林鹤海的眼神跟刀子一样，恨不得将林鹤海凌迟。
靖安侯不用说，当然是因为差点他儿子出了事，不但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容易终于确定下来的和将军府的亲事都险些再次节外生枝，自然对弄出那该死的药蛇的人恨极。
如果不是林鹤海让人将药蛇给出去，姬无月又哪里来的机会算计季阳和云诗！？
但对比陈季阳已经大好的情况，江宁远则要更恨。
因为他让人暗地里煽动，让他的庶子江沐霖恶向胆边生害自己的兄长，兄弟相残，在花楼那里打起来时，还故意派人给戚锦荣递刀子，助他一臂之力砍断了长子的腿！
现在出色的庶子族谱除名日后再与江家无关，而长子虽然经过此事成长起来，腿却可能终身都无法大好！
这一刻，江宁远真是杀了林鹤海的心都有了。
那些没被林鹤海算计过的人一方面同情靖安侯和江尚书的遭遇，一边算了算这几件事究竟扯进去多少权贵，然后忍不住悚然而惊，为林鹤海的心机之深沉感到后怕。
若是没将人及时揪出来，日后会不会他们都将成为被他算计的对象，和其他实力相当的世家互相反目成仇，内耗不休？
这还不止！之前礼部郎中周继方煽动其他人在宫门前和禁卫发生冲突，死伤不少，竟也是林鹤海暗中撺掇周继方，那些护卫也是林鹤海安排的人手，连带还将其他当时在场的大人全都牵扯进去，分明是故意要拉更多人下水，让他们大殷的朝堂陷入混乱之中！
歹毒！实在太歹毒了！
在所有人都大感震惊，后怕或是恨意燃烧之时，同样还有一个人气得眼睛发红，那就是戚伯翰。
就在不久前，他可是还被林鹤海撺掇着闹过抗议煜王造反事，现在煜王造反是不存在了，但特么林鹤海竟然是个和曼陀罗勾结叛国的！
他叛国，为什么还要拉着自己垫背！？难不成是算计了吏部尚书和靖安侯还不甘心，想把他这个户部尚书也一并拉下马来？真是好狠毒的心！
待到所有罪名全部报完，其中包括那些和曼陀罗贵族乃至皇室的信函中提到的尚未来得及发挥的阴谋之后，皇上才沉声问：“林侍郎，你可还有话要说？”
林鹤海嘴唇哆嗦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颓丧地垂下头，哑声道：“臣……认罪。”
皇上沉着脸看着他，“曼陀罗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放弃如今的地位，叛国谋逆？”
这一点同样是其他大臣们在后怕或愤怒之余极为费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