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已过，风冷飕飕吹来，地上的血慢慢渗到土里，只留下一滩暗红色。月亮向西偏去，几缕云遮过来，月亮隐在云后，大地忽然就暗下来。
荒野之上，杳无人迹，风吹过草丛树木，沙沙作响，似乎有什么虫儿在草间鸣叫，在沙沙声中似有似无。突然天空一道闪电，瞬时炸亮了整个天空地上，顺着天际又消失了，轰隆隆的雷声震得那沙沙声一丝儿不见，大雨倾盆，顷刻间天地之间就只剩雨帘相连，树枝草间都流着水，溪水暴涨，冲到下游去。突然而来的光明，又突然而去，只有雨中的闷雷和哗哗声。
雨中有个人向前奔跑，头上的血掺着雨水流下来，却浑然不觉。忽然随着又一道闪电，她一脚踩空，摔在地上，很快又跃起，却改了方向，正有一道闪电亮过，照到了一道人影落入悬崖，一条白皙的手臂在黑夜中很是显眼。
太阳升起很高了，四周还留着雨水的痕迹，地面的低洼处临时聚了雨水成了个小水洼，水很浅，混杂着泥土和树叶，有个黑衣黑裙的人倒在水洼旁，头发被雨水冲的打了绺儿，随意散在头上，还微微带着红色。一只鸟儿飞过来落在这人的额头上，轻轻啄了啄她头发，这人微微动了一下，鸟儿飞起来，爪子上落下一滴红色的液体。
又过了几个时辰，倒在水洼旁的人才又动了动，双手轻轻抓了抓，手指却回不过弯来，在空中吃力地颤抖着，半响，眼睛转了下，缓缓抬了抬眼皮，又合上，右手抓到水洼中的泥，狠狠抠下去，几根指头插在泥里，用力扒着，眼睛在转了几转以后睁开一条缝，又怕光似的合上。
金乌西垂，暮色笼罩，四周暗淡下来，静悄悄的，这人依然躺在水洼旁，水洼中的水少了许多，她插在泥土里的手指周围没有水迹，土也慢慢干起来。
清晨第一缕阳光射过来，露珠折射着阳光，从树叶上落下来，掉在这人的脸上，虫鸣鸟叫，一时间甚是欢腾，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瞪着眼睛看天，又费力地将手指从泥中抽出来，只略略移动了一点，没抽出来。她抬起左手摸了摸额头看了看，手上的血并不多，头上却一阵钻心疼痛，她努力去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脑子昏沉沉的，乱乱的，只觉眼皮好重，又昏昏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醒过来，浑身无力，似乎连指尖都无法动了。
缓了缓神，她咬着牙撑着坐起来，几次都又躺倒，半个时辰才坐起来，旁边的小水洼已经全干了，她搜索着周围，草底还有些些水迹，她想抓起一把草来吸几口，却硬是拔不起来，环顾四周，都是草丛。
突然听到有流水声，她突然来了力气，一点点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没多远草丛变矮，就看到有条小河，她努力爬过去，趴在小河旁猛喝了几口，脸浸在河水中，清凉爽快。再抬头时看到原本清澈见底的小河泛上了血迹，还有泥浆浑荡其中，河水中映出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泥污头上有血洞的人，衣衫褴褛，左臂露在外面。
河水中的人影一哆嗦，缓缓坐在地上，倒影就消失了。这人轻轻拢了拢头发，摸摸头上的洞，挣扎着到水边洗了洗脸，头发垂下来浸湿了。
她在旁边找了根长长的草叶儿将头发系起来，松松地搭在脑后，扑着水，将脸上的泥污和血迹都洗净了，又照了照，脸色依旧苍白，头发蓬着，但干净得多，看了一会儿，呆呆地想出神，将衣服理了理，觉得怀中有件东西，掏出来看看，是块红梅玉佩，歪着头看了半响，突然道：“我是江杳云。”
瞬间，回想起自己与刘成辩因为昙益法争执的事情、自己在蒲泽院外烧经的事情、自己遇上那白衣男子的事情、自己去找李德季与王典墨的事情，还有，自己与宋明交手的事情，都猛地涌上来。
江杳云攥着玉佩，体内真元翻腾，头上又流下血来。江杳云慢慢将玉佩揣起来，坐在河边，看着河水流过去，河里时而游过几条小鱼，在又变清澈了的河中水草里穿行，那些泥污和血迹，都随着河水流远了，不见了。
天光收束在远方，消失在山头，江杳云仍坐在那里，星光亮起来，漆黑的夜晚里很明亮，江杳云看看天，想到自己那日也就是在这么个夜晚烧了那二经，只是那晚初时很黑，后来月亮很圆，星星就不太清楚了，江杳云强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又跪倒了，几次三番才迈开步，踉跄着往前走，走了几步又跪倒在草丛中，爬起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转过来又向另一个方向，转来转去又回到原处。
江杳云跪坐在地上，高草到她肩膀，草上点点凉凉的水珠，轻轻一动就顺着草叶滑下去。她扑地倒在草丛中，双眼直直看着夜空的星斗，午夜间起来向一个方向奔跑，摔倒在地，爬起来再跑，直跑到一片峭壁下才停下来，倒在草里，头上的血流得更急了，江杳云昏昏沉沉睡过去。
再醒来时，江杳云挣挫了几下，只觉浑身无力，见旁边草丛间有一些开着黄花的小野菜，随手扯了几片长叶子放在嘴里嚼一嚼，很是苦涩，她却似乎不觉，只是抓起来长叶子胡乱塞到嘴里吃着。
目光散乱，不经意间看到前面有个小水潭，江杳云爬向小水潭，坐在谭边，轻轻拨了拨水，想着这小水潭，该是自己之前看到的小河流过来聚成的。
水潭边有青石板，江杳云坐在上面，后面两步处就是峭壁，正是正午，阳光很足，她只觉困顿，靠在青石板上的石栏上，看水潭中自己的影子，一会儿有鸟儿飞来在水上掠过，翅膀擦到水面，一会儿又有小鱼游来，水面波荡不宁，那影子却一直未动。
过了些时候，她转回头想从身后的地上摘几片叶子来嚼，猛不防看到身后的峭壁上映着两个影子，竟都是自己的。乍一看吃了一惊，看看太阳，已经斜了，那清晰的不必说了，自是天上的太阳照过来映在壁上的，那模糊的却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