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此时因为心情的原因话少,但毕竟旅途寂寞,能有个人说话也不错,况且,对方还是位长者,没有理由把人拒之千里之外。所以,我们相谈甚欢,更多的话题还是专业方面,除此之外,别的似乎引不起我的任何兴趣。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大叔似乎对园林方面很懂,很多方面都较有见地。
聊完专业知识,大叔问我的名字,当听完我的名字后,他愣了一下,随即但恢复了常态,但他的这一点异常我却没有发现,问他怎么称呼时,他只是让我叫他达叔。
达叔?这个名字好熟悉呀!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有个演员人们都叫他达叔,我忍着笑,只好也叫他达叔,无形中却增加了几分好感。
我问达叔此行的目的,他说这次去西安是参与投标一个项目,一个大型园林景观工程。我这才知道,他在园艺公司工作。我猜想,既然外出跑项目,又这么大的年岁,那一定是业务经理。
我没想到在火车上还能碰上一位和我从事相同工作的人,看来,自己想逃离的那份工作恐怕是逃不掉了,但转念又一想,自己想要逃离的不过是一个载体而已,除了所学的专业,自己还能干什么呢?干个体?还是开公司?没那个能力。
达叔让我帮着参谋参谋,还把标书给了我。我简单浏览了一遍标书,觉得在有些方面还需加强,突出自己的优势和特色,要不然恐怕很难竞争过本地企业。
他一听,顿时喜出望外,拿出笔来让我帮着给改一改,说等到地方再改电子版重新做标书。
我谦虚着说自己不过是一家之言,作以参考即可,不必认真。可他却一脸的认真,说他们公司就缺这样的人才,还说,我的想法很好,让我一定不要推辞,帮着改一改。
不好拒绝,我只得在标书上改了起来。
可我就纳闷了,达叔怎么会一个人跑业务呢?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也得带个年轻人啊,最起码帮着打打字什么的。
一问才知道,还有个人是先期去的,已经在西安等着了。
我认真地在标书上面改着,达叔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几次抬头都发现,他目光中隐含着一种渴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等我改完,达叔认真地看着,不住地点头称赞,说改得好,不管这次能否中标,都得感谢我。
他问我到地方有没有住的地方,是否已经订好了酒店。我晃了晃头,自己本来是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态,怎么可能提前订酒店呢?就连此次选择坐上这列绿皮火车也是随机的。
达叔笑着说,那就行了,等到地方跟他走,到时候可以给我开一个房间。我连连摆手,说不必麻烦,自己能解决。他又说,要是实在觉得不妥,也可以跟他一个房间,也好聊天。
那哪行啊,我坚决不同意,本来就是想出来静心的,房间里有别人还能成?
他含笑不语,说到地方再说。
热心之人哪!可再热的心恐怕也难以捂热我此时此刻冰冷的心绪。
夜幕降临了,我拿出一盒方便面准备去泡上,就当做晚餐了。达叔说吃那个哪成?从包里拿出好几包东西来摆在桌上,竟然还翻出一瓶酒来,说难得遇上一个忘年交,让我无论如何要跟他喝一杯。
人在心情不好时总离不开酒,一见着酒,我突然非常想喝,就没有拒绝,我们边吃边喝,花生米、鸡大腿,还有我那盒方便面,吃着喝着,我不免开始话多了起来。可达叔还一直劝我多喝点,说心情不好时喝点酒,然后再睡一觉,等天一亮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话虽然多了起来,但我不想跟个陌生人聊自己的隐私,不过是说些天南海北的杂闻而已,可达叔一句“有没有女朋友”的话却勾起了我的心事,一口酒下肚后,我看着他说:“达叔,你说……我是不是浑蛋?”
他一愣,看着我不说话,听我的下文。
我说:“上大学时,我喜欢上了一个女生,可人家不搭理咱,直到最后我才发现,其实喜欢的另有其人,可是……我伤了那个女生的心,人家也不理我了,这就叫鸡飞蛋打!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达叔叹了口气,说他才是失败者呢,说他的女儿到现在都不肯原谅他,说不怨孩子,都是他的错。
我不想探究别人的隐私,他不往下说我也不问,到最后的情景是,他说他的,我说我的,两个人还聊得很热闹,场面看上去很是滑稽。
夜,深了,酒后的我也已经困了,就往铺上一躺,呼呼地睡去,脑袋里空空如也,这回算是彻底把自己放空了,什么也不想,因为也根本没有了任何思想,在酒精的麻醉下,我已经进入了梦乡。
就这样,我和达叔一路聊着天,倒也没觉得寂寞,直到火车到达终点站时竟然还有些不舍,总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出了站,达叔让我跟他走,虽然我本想自己一个人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逛逛,但他一再坚持,还说我得帮帮他,争取拿下这个标。
通过一路的交谈,我已经对他有了好感,那就帮人帮到底吧,我就勉强同意了。达叔很高兴的样子,带我坐上出租车就走,说他们公司订的那家酒店在市中心,正好可以沿途看看城市风貌。
此时正是早晨八点多钟,但与北方不同的是,这里似乎天刚刚亮。我想,这应该是时差的关系。
街上车并不多,一问司机才知道,他们这里上班是九点,不像我工作和生活的城市,他们这里八点刚刚亮天啊。
因为车少,出租车开得飞快,二十几分钟我们就到了地方,我下车抬头看去,这里竟是一家星级酒店。我不禁看了一眼正在付车钱的达叔,暗想,看来他们公司很有实力嘛,一个跑业务的也能住星级酒店?
达叔过来招呼着说:“小武啊,你把身份证给我,我到前台开个房间!”
我往楼里扫了一眼,说:“达叔,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不容辩驳地过来从我手上拿过身份证迈步就往酒店里进,我只得跟了上去。
在酒店前台,达叔在和服务员交涉房间的事,我下意识地往墙上的价目表扫了一眼,普通的标准间还三百多呢!好贵呀!
达叔办完了入住手续,把房卡递给我说:“走吧,一零零六,我也在十楼,一零零五,正好咱们还能方便交流。”
我接过房卡,说道:“达叔,咋能让您付钱呢?我自己有钱的!”
他拍了拍我肩膀,笑着说:“这不算什么,就权当是你帮我改标书的报酬了,这总行了吧?”
无功怎能受禄呢?但我不好坚持,就打算等退房时自己把帐结了。
坐电梯上了十楼,达叔在走廊里边走边嘀咕:“这个小杨啊,也不下楼来接一下,忙什么呢?”
我猜想,他所说的小杨估计是先期来打前站的同事吧。
正想着呢,迎面匆匆走过一个人来,到近前就神情紧张地说:“不好意思啊靳总,昨晚拉肚子了,所以……”
我闻声看去,说话的人正脸对着我们这边,我正好看见那张脸,不看则已,看到那张脸,我顿时惊得呆若木鸡!怎么会是他?别说十年没见,就算是再过十年我都认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