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华这个隔了十年打来的电话让我震惊不已,震惊的除了是她,还是因她竟然误入了传销窝点!而我这些年,一直盼望的却是另外一个电话,那个我伤了她心的女子,却始终没有半点消息。
“从文,武从文是你吧?”我刚刚嗯了一声她就一句紧着一句地说着话,让我想起了初见时的连珠炮,“你听着就行了,时间紧!我是从传销窝点跑出来的,手机被没收了,估计他们一定会追,如果明天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报警!顺利的话明天我就到家了……”
“你在哪里呀?”情急之下我插空问了一句,瞬间便紧张起来。
“外地!好了不说了,我得赶紧走了!是借的电话!挂了!”
手机里传出来一阵忙音时我还没弄明白连珠炮里所传达的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会误入传销窝点呢?我要不要报警?可是,这都多少年了,她又怎么会给我打这个电话?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甚至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一句她是谁。难道她就知道我能听出她的声音来?
是的,我能听出她的声音。
那年,我追上她时又被她一顿数落,说我要是再跟踪她就报告学校保卫处。我吓得只好停住脚,眼看着她和叫她姐的小子走向另一个方向。我悻悻地朝系里的报到点走去,走出很远还回了下头,希望能看见她的背影,还有她散落在肩上的秀发。
报完到就拿着床位卡去了男生宿舍。走到半路时,听见几个男生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这帮新生真有福啊,和女生能住半个学期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嘛,别让人听见啊!”
我不明所以,找到床位卡上的那栋宿舍楼推门就往里进,可刚一进来就产生了错觉,难道我走错门了?怎么会有女生提着暖瓶出出进进的呢?我转身就往外跑。觉得自己这回丢人可丢大发了,就怪那个女子,要不是脑海里想着她的声音,也不会走错门。
“毛毛燥燥的跑什么呢?”
一个胳膊上戴着袖标的白胖宿管阿姨劈头盖脸地来了一句,还眯着眼睛盯我看了半天,看得我浑身直发毛。心说,别是把我当成坏小子了吧?我也是走错了嘛,谁还会故意走到女生宿舍来?吃饱撑的呀!
“你哪个系的?瞎跑什么呀?”
“哦,园林九九二的。”
“二班宿舍在一楼!往哪儿跑啊?”
“哦,那这些女生……”说着,我指了指正在上楼的几个女生,满脸的疑问和不解。
“女生楼正在维修,暂时先在这栋楼里过一下渡!一二三楼是男生,四五六楼是女生!你们班的女生在四楼。”
我恍然大悟,正要走呢,却听胖阿姨又来一句:“没事别往楼上瞎跑啊,抓住开除!”
考个大学不容易,这是我最怕的,她触到了我的软肋。
“哪会呢……”说着我就要往一楼走廊里走,可刚走了两步又站住了,骨子里较真儿的犟劲又上来了,“阿姨,那要是她们来回上楼往我们男生宿舍里瞎看咋算呢?”
胖阿姨似被我弄糊涂了,估计没听谁这么问过她,一脸懵逼,眨了半天眼睛才吼出一句:“你们这帮小子有什么怕看的?”说完还瞪了瞪眼,吓得我赶紧就跑。
她在后面喊:“回来!把卡拿来登记一下!”
我正要往回走时,从外面进来一个姑娘,也提着行李和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进来就笑着对胖阿姨说:“阿姨,我是园林九九二的,我叫姜翠翠。这卡是不是得在您这儿登记呀?”
我去!同班同学。我冷眼观瞧,这女子长得不算水灵,但嘴唇似乎比别的女生都要红,看来一定是涂了淡淡的一层口红,这年头涂口红的女生可不多。脸是圆的,两侧还有发丝卷曲着垂落下来,很新潮,不像其他新报到的女生那样,大多数是梳两个辫子,也偶有散发披在肩上的,就像脑海里一直回响着那婉转声音的女生。
“阿姨,这是我家那边的特产,可好吃呢!您尝尝?”
那女子从包里翻出个纸包来放在门口的桌上。这是我所没有想到的,这女子为何对宿管阿姨这般殷勤?这不像是刚走出高考集中营的学生,倒更像是在社会的熔炉里锤炼了几遍的人。这女生好会来事儿呀。
在接下来的宿舍生涯中,我终于明白了这女子此举的深意。
登完记,那女子便说着感谢的话往楼上走。我本想打个招呼,因为是同学嘛,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还没说出口呢,就被胖阿姨一声吼给挡了回去。
“瞎看什么呢?登记!”
我把目光从那女子的后背转了回来,顿时满脸堆笑把卡递了过去,想着刚才那女子的举动,觉得日后少不得要和这位宿管阿姨打交道,如今她又和我有这么多的交集,肯定记住了我的模样,谁能保证日后不会专门盯着我?于是,我就笑着说:“阿姨,您好年轻啊!您孩子也上大学了吧?”
为什么我的热脸总是碰到冷屁股呢。听我说完,胖阿姨一瞪眼睛:“我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孩子?你瞎说什么呢!”
我倒吸口冷气,大龄剩女呀这是!日后准没好日子过,可得防着点。
登完记,我尴尬着转身就走,可不想再和她有什么交集了,要不然日后没好果子吃。走到走廊中间的位置时,我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姨,您看看我是不是在这栋楼里?刚才看有男生进来,我怕走错了。”
天哪,是那女子。难道她也住在这栋楼里?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班的。我本想回头看一眼,却突然犹豫起来,站那儿没动,最后终于还是决定回一下头,可刚回过头来就看见胖阿姨那刀子一样的眼神,似要看穿一切不怀好意的男生的小心思。我赶紧回过头来,大踏步地朝走廊里面走去。心里还在说,好险哪!这阿姨要是在战争年代准是个不错的特工。
事后证明,这个“特工”不知是尽职尽责还是要满足一下她那剩女的变态好奇,在这栋特殊的宿舍楼里先后抓过好几拨“坏份子”,其中一拨把我牵连了进去,尽管我是被冤枉的,好在没做处理;而另一拨就惨了,一男一女被双双开除回家,就此断送了大好前程。
我不知道那女子在我身后是否看见了我的异样,没看到就好,免得又会说出“什么人呢”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