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日子持续不久,悲伤的日子持续不久,无聊的日子也持续不久。
不久的日子里,越靓濒临崩溃。
今天的太阳在昨天的时间,从前天的海平面上升起。
沿着固定的轨迹,一寸一寸在白房子里爬行。
从东到西,从左到右,如此反复。
越靓端着咖啡,裹着毯子靠坐在橱柜旁,望着脚边的阳光发呆,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在暗暗的骂着这一成不变的阳光。
她自己没有发觉。
她真是要疯了。
白房子客厅的餐桌上,她写了两章的小说已经在那儿躺了几天,字迹也从最初工工整整到后来歪歪扭扭。
地毯上四处散落着画笔和纸张,其中有些纸上或大或小的画着些人物或其他的东西,但是都没有一个是被完整创作出来的。
院子里撒得有杂七杂八的菜种,顽强长出来的菜苗也被岛上的小动物们偷偷给破坏掉了。
还有墙上乱七八糟的涂鸦,阳台上做到一半的手工,厨房里黑乎乎的蛋糕……
这些越靓心血来潮的产物,跟她的兴致一样,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每天都是和煦的阳光,会自动装满食物的橱柜,不会有野兽接近的白房子。
这些都告诉越靓,这个是世界奇特的。
“可去您的奇特吧。”
她猛地回过神,重重放下杯子,杯里的咖啡被荡得溅出来许多。
她没心思去管这些,扔下毯子大步向外走去,走到海岸边的小船旁,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
“划出去,划到深海去。”心里的声音对越靓说到。
她解下绳子,拿着桨,开始向外划。
这是越靓第一次出海。
她沉默着,卯足力气一心向着前方的海划去。
一望无际的,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艘小小的船在行进着。
划船的人没有目标,在这茫茫大海,她的前行,有些仓促和无助。
精疲力竭的越靓,停了下来,她向后看去,入眼的是茫茫海面,已经没了那座岛的影子。
她望着海面咧嘴笑开来,可笑着笑着却是哭了。
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她也不去擦,而是慢慢平躺在船里,眼泪顺势全进了耳朵。
小船顺着海水漂啊漂,越靓躺着,看着蓝天,听着海浪声,慢慢的平静下来。
忘记吧。
把没有温度的阳光,不亲近人的动物,冷清的房子,把这些带来孤独的东西都给忘记。
漂流吧。
让这随波逐流的船,带着她逃离,哪怕命丧大海,那也是神的旨意,她不后悔。
“若神真的能听到,但愿我睁开眼睛就是在宿舍的床上。”
越靓闭上眼睛,在摇摇晃晃的船中,渐渐熟睡过去。
梦里,她听见了对床熟悉的闹钟,两声后恢复安静。接着陆陆续续有人下床,叮叮咣咣的开始洗漱。她欣喜不已的坐起来,确认自己是在宿舍之后,兴奋的傻乐。邻床的木子顶着鸡窝头爬过来,狠狠给了她胳膊一掌。
“哐当”一下,越靓醒来了。
船似乎剧烈颠簸了一下,她扭头一瞧,入目的是木板,得,自己还是在这逼仄的小船里。
她只恨木子干点啥不好,直接一巴掌给她打出现实……
“哐当!”
小船又剧烈的晃了一下,越靓被撞的有些疼,手扶着船两边坐起来,顿时呆住了。
她周围的海面上,远远近近的全是帆船似的鱼鳍。
“我的妈!!!”
越靓捂住嘴尖声大叫,激动溢于言表。
她这是,入了虎鲸窝了!
虎鲸们似乎也发现了她,“嘤嘤”的叫声此起彼伏。它们一边叫着,一边向她游来。
此时,小船又颠簸了一下。
越靓小心挪到船尾,抓住船板探出头,发现是一只小虎鲸在恶作剧。
被发现的小虎鲸,丝毫不慌张,叫了一声之后,突然探出头喷了越靓一身水。
真是个熊孩子。
越靓被它逗得大笑,降低身子,趴在船沿伸出手去够它。小家伙似乎懂得了她的意图,游到一半又折回来,靠近小船露出半个头。
她探出手,小心翼翼的在小虎鲸的嘴旁摸着。其实她想更放肆一些的,但碍于周围的虎鲸,她还是收敛了许多。
其它的虎鲸,不远离也不靠近,就在离他们两米不到的地方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虎鲸很开心,绕着小船转圈圈,时不时就冲越靓喷水。
越靓也很开心,跟这小家伙互动,她的嘴就没合拢过。
一人一鲸玩得正欢,一声叫声从远处传来,周围的虎鲸纷纷叫起来,惹得越靓不禁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上,一艘黑色的帆船朝着他们驶来。
肉眼看来,这艘“船”比周围的都要大一些。
越靓猜想,这只虎鲸可能是它们的大家长。
“大家长”的到来,打破了这片海域原本的和谐,一群鲸鱼“嘤嘤嘤”的叫,还是挺吵耳朵的。
越靓坐在船上,面对这么热闹的场景,竟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大家长”转头,冲着小船的方向叫了两声,小虎鲸小声“嘤嘤”着就向着虎鲸群去了。
一群鲸汇合后,一边叫着一边离开,越靓看着海面上的“帆船群”,又看看周身辽阔的海面,一咬牙,划着浆追了上去。
虎鲸群游得不快,但越靓也追得费劲,她越划越狠,离它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她竟生出一种自己在推着它们远离自己的错觉。
可是任她把浆划得如何快,它们的鳍还是一点一点在消失,直至看不见,她不死心的继续追,仍是看不见那些“帆船”。
“要死!”
越靓一把甩开手里的浆,狠狠捶了一拳船板。
没有温度的阳光照着海,波光粼粼的海面有些晃眼睛,她懊恼的抱着头,盯着船板暗骂自己无能。
但是,跟上去又能怎样呢?
她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也没有带水和食物,无论如何不都是要死去的吗?
可是,她抬起头,盯着无边的海,喃喃道:“即使是死,也还是不想一个人默默的离开啊。”
像是听到她的声音似的,一只鳍渐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起初,她以为是眼花,反复揉了几次眼睛仔细辨认后,才确定那真的是鱼鳍。
虎鲸越游越近,她竟有些鼻酸。
这个世界里,总算有了一个可以接纳她的生物。
在离越靓还有两米时,虎鲸忽然调头向着另一个方向游去,却游得不快。
越靓看出它的意思,急忙划桨跟上去。
这只虎鲸安安静静的在前面缓缓游着,越靓跟得仍是有些吃力,却始终能看见一点鳍,她攒攒力气使劲划一把,甚至还能看见它的全部鱼鳍。
直直的,长长的,在阳光下闪着光。
越靓认出来了,这是刚才那位“大家长”,它竟然会折回来!
她不觉勾起嘴角,难怪能成为“大家长”,还真能是让人安心的存在。
也不知划了多久,就在越靓濒临崩溃之际,她竟看见了一点绿色,“大家长”的家族生活在靠近海岛的地方吗?
再往前划,她越发觉得不对劲,这岛怎么看怎么像自己待的那座岛,等她看见那座白房子时,惊得直呼“老天爷”!
这真的是她待的那座岛啊!
她不可置信的盯着停下的“大家长”,一头偶遇的虎鲸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住所呢?
难道真是神的指示?
“大家长”不管越靓的惊奇,调头又往着深海游去,一如它之前给越靓带路的沉默和决绝。
越靓盯着远去的鱼鳍,似曾相识的一幕出现在脑海。
这个“大家长”莫非就是自己之前救的那头虎鲸?
那头死活不叫唤的傲娇虎鲸?
天哪。
已经确定事情真想的越靓,再一次激动的捂上了嘴,这莫非就是——鲸的报恩!
“这是什么美好的童话故事啊!”越靓躺回在小船上,不自觉的咧着嘴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