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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书接上回此时。

老人尚在迟疑,室内走出了两个少年,便问道:“这就是欧阳嘉靖么?雀被鹰逐,树儿草儿,尚能把它藏匿,难道我等父子,反不如草木?阿爹须救他为是。”老人家点了头,忙唤欧阳嘉靖入内,给他羊奶麦食。欧阳嘉靖饱餐一顿,竭诚拜谢。问了他们名字,老人家名叫穆林浩信,年长的儿子名穆林长虹,年幼的名穆林长青。欧阳嘉靖道:“我若有得志的日子,定当报答老丈鸿恩,及两位哥哥的大德。”

言未已,忽又有一少女来前,由穆林浩信命她相见。欧阳嘉靖见她娇小可人,颇生爱慕。只听穆林浩信道:“这是我的小女儿,叫作穆林长安。你在此恐人察觉,不如暂匿在羊毛车中,叫我小女看着。”又转向女子道:“他如要饮食,你可取来给他。”女子遵嘱,带欧阳嘉靖至羊毛车旁,开了车门,先搬出无数羊毛,方令欧阳嘉靖入匿,再将羊毛搬入,把他掩住。这时天气方暑,欧阳嘉靖连声呼热。女子恰娇声嘱道:“休叫,休叫!你要保全性命,还须忍耐方好!”欧阳嘉靖闻言,才不敢出声。

到了夜间,长安取进饮食,将羊毛拨开,给他充腹,那时彼此问答,很觉投机。欧阳嘉靖忽叹道:“可惜!可惜!”

长安道:“你说什么?”

欧阳嘉靖道:“可惜我聘过了妻!”

长安听了,垂着脸道:“你不要乱想!今夜想无人来此,便可卧在羊毛上面,我与你车门开着,小觉凉快。”

欧阳嘉靖应着,看长安徐步而去;辗转凝思,几难成寐,未曾脱脸,遂思少艾,荷尔蒙涌动,热血方刚。后勉抑情肠,方蒙眬睡去。约莫睡了三四个时辰,猛听得报晓声,未免吃了一惊,静候了好一刻,忽见长安踉跄奔来道:“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有人来捉你了!快快将羊毛掩住!”

欧阳嘉靖匿身羊毛车内,听此噩耗,险些儿魂胆飞扬,忙向长安道:“好妹子!快快拿羊毛盖住我,休被歹人看见,我心内一慌,连手足都麻木了。”女子闻言,急将羊毛乱扯,扯出了一大堆,叫欧阳嘉靖钻入车后,外面即将羊毛堵住,复将车门关好,就慌忙走了。长安方去,外面已有人进来,大声道:“莫非藏在车内?来人!”话才毕,车门已被他开着,窸窸窣窣的掀这羊毛。欧阳嘉靖缩做一团,屏着气息,不敢稍动。

正在此刻,只听着穆林浩信道:“似这般热天气,羊毛内如何藏人!热也要热死的了。”

那人闻言笑道:“说的也是。”于是率众离去。从欧阳嘉靖耳中听出,用意深入一层。欧阳嘉靖心里默念道:“谢天谢地谢菩萨!”念了好几遍,又闻有人唤他出来,声音那女子长安,才敢拨开羊毛,下车出见。

穆林浩信也踱入道:“好险!不知谁人漏着消息,说你躲住我家,来了好几个人,到处搜索,险些儿把我的父子性命也搭进去!幸亏天神保佑,瞒过一时。看你不便常住我家,早些儿去寻你母亲兄弟去吧!”

又叫他次子入内,嘱道:“马房内有一只没鞍的骡子,你去牵来,送他骑坐,可以代步。”

复命长安道:“厨下有煮熟的肥羔儿,并羊奶一盂,你去盛在一皮筒内,给他路上饮食。”

两人遵命而出,不一时,陆续取到。穆林浩信又命长子取弓一张,箭几支,交给欧阳嘉靖道:“这是你防身的要械,你与那皮筒内的食物,统负在肩上。就此去吧!”

欧阳嘉靖扑身便拜,穆林浩信道:“你不必多礼,我看你少年智勇,将来定是非常人,所以冒险救你。你若富贵不要忘我!”

欧阳嘉靖跪着道:“你是我重生的父母,有日出头,必当报德,如或负心,皇天不佑!”说罢,复拜了数拜。

穆林浩信把他扶起,他又对着长青弟兄,屈膝行礼。起身后,复向女子长安也一屈膝,并说道:“你为我提心吊胆,愁暖防饥,我终身不敢忘你!”

长安害羞连忙避开,当由欧阳嘉靖偷眼瞧着,桃红晕采,柳眼含娇,不由得恋恋不舍。穆林浩信催他速行,才负了弓箭等物,一步一步的出了门,跨上骡子,加鞭而去。

行了数步,尚勒马回头,望那穆林浩信家门。见长安也是倚门望着。硬着头皮与她遥别。顺了杜江河流,飞驰疾奔,途中幸没遇着歹人,行将到家,只听有人拍手道:“哥哥回来了!”停鞭四望,遥见远处有一簇行人,不是别个,就是他母亲兄弟。当即下了骡子,相见时,各叙前情,母子相抱大哭。欧阳嘉庆道:“我等记念哥哥,日日来此探望,今日幸得相见,欢喜的很,如何就哭了起来?”母子闻言,才止住了哭声。

数人相偕归来,至步尔山前,有一座山岭,内有莫桑河,又有个胡泊。野物甚多。

欧阳嘉靖望着道:“不如我等就在这里居住,一则此地不输故居,二则也可防敌毒害。”

公孙绿荷道:“也好!”

便寻了一块旷地,扎住营帐,把故居的人物骡马,都移徙过来。欧阳延平遗有好马八匹,欧阳嘉靖很是爱重,朝夕喂饲,统养得雄骏非常。

某日午间,那马房内的八匹好马,统被歹人窃去,只剩老马一匹,因由欧阳嘉豪骑去捕兽,未曾被窃。欧阳嘉靖正在着忙,见欧阳嘉豪猎兽回来,忙与他说明。

欧阳嘉豪道:“我追去!”

欧阳嘉庆道:“你不能,我追去!”

欧阳嘉靖道:“你两人都尚童稚,不如我去!”

嘉靖就携了弓箭,骑着那匹老马,蹑着八马踪迹,向北疾追。行了一日一夜,天色大明,方遇着一少年,在旷野中休息。

嘉靖拱手问道:“你可见有马八匹么?”

那少年道:“日未出时,曾有八匹马驰过。”

欧阳嘉靖道:“八匹马是我先父遗产,被人窃去,所以来追。”

那少年把他注视一回,便道:“看你面色,似带饥渴,所骑的马,也已困乏,不如少歇,饮点水,我伴着你一同追去。怎样!”

嘉靖大喜,下了骑,即在少年手中,接过皮筒,饮了清水。两人揽辔长驱,途中由欧阳嘉靖问他姓氏,他说名为欧阳柏元,父名欧阳伯颜,乃欧阳成乐后人。

欧阳嘉靖道:“巧了,欧阳成乐是我太祖父,这样说来,我与你恰同出一源,今日又劳你助我,我很是感谢!”

欧阳柏元道:“不用客气,况你我本出同宗,理应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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