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望山,族长宅邸,偌大的厅堂内,两个人正一脸肃穆地相对而坐。
“邪崇异变,落霞山阴障之气日益浓郁。御邪塔外侧显露出黑线,已经被邪气侵蚀。”祭司一脸凝重,手里的羽毛扇子也停了下来,“我昨日又算了一卦,新生之人,就是生机所在。”
先生看着祭司,一字一句道:“七年前,你说要生祭那三个孩子。”
祭司的脸僵了片刻,又很快恢复镇定,“那三个孩子绝对不能有事。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卦象会显示生机在他们那里,但他们或他们中的某个人,一定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特别之处。”
祭司揉了揉眉头,一幅头疼的样子,道:“邪崇可能已经有了破除封印的能力,现在的它,蓄势待发啊。”
先生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几千年没有被灭杀,反而更强了?”
祭司闭了闭眼睛,回想起七年前的卦象。绝境和生机一同出现,他以为,绝境中能有一丝希望是一件幸事。然而,邪崇的出现本身就很不同寻常。平静了上千年的素望,怎么会突然有了灭绝之灾?究竟是绝境衍生出了生机,还是邪崇感应到了生机,拼死一搏,才导致的绝境?
“总之,先修缮御邪塔。”祭司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然而那也只是一瞬。先生望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仍是一脸严肃的祭司。先生在心里奇道,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杀气是怎么回事?
祭司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小心身边人”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先生问是什么意思,祭司只是把话重复了一遍。小心身边人,身边人指谁?
耳边传来脚步声,不用抬头,先生就知道来的是谁。
“阿楠,你说祭司怎么就突然打消了生祭的念头呢?”当初祭司可是极力主张生祭,要不是祭司身上没有一丝一毫邪气,他简直都觉得祭司是被邪崇附了身。
族长坐在先生左手边,道:“你忘了?双落一直前后不一,要是他中途不改变主意,那才是奇怪。”双落,祭司的名字。
“你还记得他小时候吗?”族长突然问道。
“这都几百年前的事了。当时老族长还在呢。”
老族长名为年松,就是他,养大了先生族长他们。当时的族长还是个白净粉嫩的小孩儿,年龄虽小,却整日绷着张脸。还没有桶高的先生常常拎了两根鱼竿,一脸兴奋地对他说:“晨楠,我们去钓鱼吧。我好不容易去族长那里偷了鱼竿,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族长刚说不去,一道稚气未消的声音就远远传来:“我要去!夕竹,我跟你一起去。”
“双落?你要和我一起去?”夕竹还记得前几天喊双落去摘枇杷,双落刚开始还激动万分,一路上问东问西,可到了枇杷园,却一脸厌恶地看着自己,并表示并不想来摘枇杷。夕竹当时就哭了出来,年松族长抱着因哭泣缩成团子的夕竹哄了很长时间才哄好。
双落看着夕竹手里的鱼竿,对着他笑,好像全然忘了前几天把他弄哭的事。
小孩儿之间的不愉快总是很容易被淡化,被遗忘。因此,夕竹把手里的鱼竿给了他一支。
夕竹想让晨楠也去,就去拉他的衣角。晨楠比夕竹高了大半个头,夕竹自然是拉不动他。
双落走在前头,突然停了下来,把鱼竿往地上一摔,发出“彭”的一声。
拉扯中的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
双落大喊:“哼,我才不和你们玩!”说完就跑得飞快,生怕别人抓住自己。
夕竹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鱼竿,呆愣片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流。刚开始还是小声呜咽,后来变成了嚎啕大哭。
晨楠站在旁边手足无措,只能把他抱在怀里,轻拍他的头发,告诉他没事没事。
双落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有时候双落会给他们山间寻来的宝贝,虽然只是些破石子野草环什么的,但三个孩子玩的不亦乐乎。但更多时候,双落突然大发脾气,排斥他人。
久而久之,晨楠发现双落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前一刻还兴高采烈要去一起玩,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不去了,不玩,不感兴趣。
年松族长曾做过烤鱼,双落明明很喜欢吃,可夕竹钓了鱼邀请他来吃烤鱼的时候,他却皱着眉头说:“鱼肉一股腥味,我最讨厌吃鱼了。”一开始夕竹还还以为是双落嫌弃自己做的不好吃,但后来,双落边啃着酥脆焦黄的烤鱼,边兴高采烈地说“真好吃,比族长做的还好吃。”
晨楠皱着眉问他:“你不是说不喜欢吃鱼吗?”
双落一脸茫然,“啊?我很喜欢啊。”
不过晨楠和夕竹早已对他的回答见怪不怪了,也就没有追问他。关键是追问下去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后来他们三个本体植物相继苏醒。晨楠是金丝楠,夕竹是竹子,只有双落,遮遮掩掩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本体植物是什么。族长倒是问过,问完之后还颇为惊讶。但双落既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也不好自讨没趣。当时双落已经和他们两个渐渐疏远,夕竹时常能看到他对着河面自言自语。每当夕竹靠近,双落就非常警觉地看他一眼,一言不发,飞快地跑了。
直到现在,除了年松族长,也没人知道双落究竟是什么。
此时,瑶山常年背阴的一处林子里,祭司正扶着脑袋,跌跌撞撞往屋里冲。
到达屋里,来不及喘息,祭司就拿出面光亮的铜镜,摆在桌子上。镜子里的脸虽有些慌张,但不失为一张俊脸。然而,仅仅是片刻,镜子里的脸五官不变,气质却陡然变了。
镜子里的脸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你脑子坏了?修什么塔?你以为仅凭修塔就能抵抗得了邪崇?别天真了。不和邪崇合作你能活下去?”
被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大吼大叫,祭司的面容可以说得上平静,语气也相当和缓:“邪崇不能信,我的卦象里,邪崇会被消灭。”
镜面波动片刻,邪气嘲讽的面容出现:“哈?你的卦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那个卦象?”
祭司脸上又平静了起来,重复了一遍,“对,置之死地而后生。”然而说到后面,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
镜中的那张脸上翻了个白眼,“呸!你自己都底气不足了。”他眼里突然闪起精光,蛊惑着说:“那团邪气说,它不仅能让我们在祸乱中全身而退,还能让我们从一个身体里分开,这样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