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管帮我运出城,之后我亲自押送走”天隐卫听着拿农的话,心中一万个无奈,掌管天隐家族在北界的暗市生意这么多年,现在居然栽在一个女人手中,除了反复安慰自己是大意轻敌,可技不如人这个事实确实不是什么有脸的事。当从天隐卫看到那张各府丢失物品的清单时,就忽的打起精神,在形势尚不明朗,信息相对缺失的情况下,虽然自己对天隐家没什么情感,可毕竟生长于此,没落已成定局,可还是有些不忍眼睁睁看着百年大族就此湮没。
他与路尘合作多年,虽说是两人往昔皆是利益之交,可多年合作以诚相待,默契愉快,对路尘有种说不出的信任和尊重,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将多年积蓄悉数送去雪谷保存。
住在别院的这几日,对路雪瑶倒生出几分敬佩,如此深藏聪慧而又有异能傍身却心怀仁善的女子。在她徘徊在生死边缘时初见,她眉中凝聚着的愁思便一刻不曾开展,若是有路尘相伴,那张白皙清瘦的脸庞上盈现的笑意应该也会明艳波动,撩人心魄。
在今天他要甩掉微影时,心中的疑惑便被一点点剖开,信任路尘和雪瑶的是自己,是站在往昔交情的份上,愿意无条件的信任,可站在天隐家族利益的考虑上,又不得不揣起十二分的小心,若是自己假想成真,那现在的天隐家族与雪谷就是完全的对立,有些事情若被路尘知晓,加以利用,难保不会将当年涉事之人并整个天隐家族连根拔起。天隐雄毅有罪,可族中众人皆是常人之辈,未享过荣华,却要被无辜殃及,而只为好奇便要查证当年之实的天隐卫,便觉得血债累累、内疚抱罪。
天隐卫见拿农低头切菜,再不言语,便走出厨房,坐在院中石桌旁的一把藤椅上,天气有些阴沉,吹来的风凉凉的,深深呼吸一下,觉得很是清爽,天隐卫在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中,觉得很安心,慢慢闭上眼睛,空气中似乎轻飘飘含有野草的清香,心境在那刻突然变得豁达。
眼下天隐家族看似矗立于世,傲视江湖,可实际上天隐家族中经历颇多波折,早在自家和外界的攻瑕蹈隙间一呼三颠,面对如此飘摇不安的家族,长房三子不思如何安定,稳固局势,反而在族中与人结私牟利,玩弄手段蝇营狗苟。天隐卫心中越来越疑惑,真相越接近,心底越不安,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忽视了对家族的厌恶,曾是那么痛恨有人将自己当做弃車,以毒迫己为质,究其根本无非是为了利益。换位而思,那么所有的事在心中似乎就不觉得那么不可接受,心里也不会觉得那么的耿耿于怀。
有的错,犯了,可以补救,有的错,犯了,却只能任由其无休止的延续,那样的错误就像带有千百倒刺的利刃,随时会措不及防的刺痛心头……
稍坐了一会儿,天隐卫觉得有些疲倦,起身直接走去西侧的一间小客房,推开房门,简单熟悉的摆设,还是上次小住的那个样子,天隐卫放下软和的棉被,脱下外衣,摆好枕头,躺在床上,片刻工夫便熟眠而梦。
“天快黑了,孩子们回来了,怎么样?他们都很想你”
天隐卫穿上外衣,听到拿农的话,带有不舍的微微一笑“以后吧”,随即轻声说道“即使现在官府查不到我,不出几日,待大家打探出除了官府登记造册外的失物是什么时,不排除有人会想到我,你这么多年已经不沾手运货,这次要不是没办法,我不会来求助你。孩子们童言无忌,无防人之心,还是不见为好。”
拿农凝重的点点头“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我今日先将在官府造册的那部分运出去,差不多明天晚上能回来,再连夜送剩下的那些,接应的人你安排好”
“我被送入京后,就召唤了星北和月西驻守在京外北角的那座农庄子,你送去那里,他们知道该收在什么地方。”
“据我这边的消息,鸾栖山那边似乎不太稳定,听说你家掌事的主母一心想让你四弟哥天隐允为天隐家少主,另外两个似乎很不情愿呢?”
“俗话说,家和则安,天隐家这三十年来没有一天安稳,家内不和,何来而安,早晚的事情,最坏的无非就是人死家破,也不能更坏。”说话间天隐卫已经穿戴齐整,从柜中拿出一件材质普通的黑氅,披在身上“这柜子里的东西全都处置了吧,以后用再准备,留着总归有隐患。这次出行,我会带上星北,你有什么事情让月西传消息给我。”
“你在外小心些,不出半月,这次的东西足以让有些人和组织智昏,凡事还是小心为上。在你我眼中,那些不过是些颜色漂亮做工精致的玩物,可却是能招致无数的抢杀和灾祸,如果这次能让这些东西踪迹就此谜灭,也算是乐事一桩。”
“那星北珠,我是要留给侄女长大给她做陪嫁,听你这么说,倒觉得不能出手”
“没有正经,这东西是普通百姓家该有的东西吗?我只希望他们普普通通平平安安,一生远离富贵与权势”拿农声音很低,两人在昏暗的屋中,几乎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可那出自内心最底处真是的情感却清清楚楚的敲击着两人的内心,天隐卫听听院里没有孩子们的动静,推开门,站在屋檐下,天有些阴沉,院子里黑兮兮的,可天隐卫还是细细的将小院环顾了一周,最后冲拿农平和的点点头,微微一个转身,只留下屋檐下那几棵幼竹在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