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没有熟悉的人的夜，自然是不会睡得踏实的。
新玉不肯说，可身为婶母的懿佳，自然也是清楚的。
怕新玉自己睡害怕，她连自家两个才两岁的儿子都顾不上看护，只得交给府中的丫鬟带着。
都已是丑时四更，连屋外敲梆子的人都早已转悠着走了三四圈。可新玉依旧睁着大眼睛，坐在床边执意不肯睡。
连带着床里头的懿佳，都无法好好安睡。只得缓缓从床上爬起来，半蹲在脚踏上，欲将新玉身上的衣服脱下。
“婶母，我想哥哥了。”
懿佳抬头，只觉得烛火光亮，照在那双微微有些湿润星眸之中。明明是个诸事不懂的年纪，却不似寻常的孩子，稚嫩的面容下多了许多忧愁。
微微叹了口气，懿佳伸手将新玉抱在怀中。刚想说什么时，突然鼻尖处围绕着煤油散发出的烟熏火燎之气，顿时只觉得胃中一绞，懿佳急忙用手捂住嘴，不住的干呕起来。
见婶母如此难受，新玉急忙从婶母的怀中出来。从桌子处端来一茶盏，递到了懿佳的面前，不出声的看着她，好似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懿佳才扶着床沿粗粗的喘着气。见新玉不做声的看着自己，便在心中暗自推测是不是把她吓着了，急忙将新玉手中的杯子接了过来，笑着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小妹妹刚刚在婶母肚子里闹腾呢，”说话间，懿佳将新玉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间，笑望着新玉。
听着婶母如此说，新玉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好似覆盖在一个小山丘上。不似母亲那么大的肚子，这个就一小点，若不是婶母自己开口，她还以为是后者是生了什么病呢。
母亲……
一想到这两个字，好似触电般浑身一震，新玉逃也似的将手抽了出来，惊慌失措的将手背到了身后。
见新玉反应如此之大，懿佳急忙将其抱在怀中，急急的询问道：“怎么了？可是觉得身体不舒服？”
看着婶母一脸关切的模样，新玉努力平复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良久，才缓缓开口。“我母亲就是因为这个……”
话还未说完，新玉猛然想起，祖母经常告诫自己不能乱说话，恐犯了忌讳惹得他人不悦，便急忙闭上了嘴，不肯再说下去了。
瞥了眼新玉紧张失措的面容，懿佳只觉得自己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那你想她吗？”
“我和哥哥自小便在祖母院子里长大的，那个时候她身体不好，直到我三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去她的院子里去看她。”
恍惚间，新玉想起那日，自己被乳母抱在怀中，被带到一个充满浓重的药草味的房间里。
从乳母的怀里，新玉瞧见一个面容苍白，骨瘦如柴的女子正靠在床边欣喜的望着自己，吓得她急忙将头深深埋在乳母怀里，大哭起来。
从那以后，老太太便打定主意不肯再让她回去了。任凭后来刘氏如何哀求，都无动于衷。
真正算下来，新玉与刘氏从未有过朝夕之间的相处。
原以为自己与她没有半分感情，可到底血浓于水，一想到后来母亲将死之时的模样，新玉再也忍不住，抱着懿佳大哭起来。
抚摸新玉的后背，孩子压抑的哭声在耳畔响起。懿佳只觉得心中一阵难受，连声拍打着她的后背轻声哄着，自己却红了眼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