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结果,自然又是葛莲儿以一副委屈隐忍的模样离开而告终。
就此,薛止语还真是挺佩服的,至少她就没有如此这般坚韧的品性,她是绝对舍不得让自己吃苦,或者受委屈的。
虽然说,就结果而言,这般品性也没有什么可为之夸赞的吧。
“你瞧瞧,果然是锦衣薄幸郎,那葛莲儿都已经那么可怜了,沈青绍都不说为她出头。啧啧,同情、同情。”
嘴上这么说着,但薛止语面上的表情可全然不是这一个意思,简直就差要昭告天下她的幸灾乐祸了。
流洸跟在后面,已经是不知道该要摆出来个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我的亲姑奶奶小郡主祖宗啊,您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要不要考虑看一下旁边人的反应啊。您难道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您旁边的那一位,脸已经黑了,那脸都已经黑透了啊。
您就算是无所畏惧,也求您稍稍考虑下我们的心里承受能力好吗?奴婢受不住了啊,再这样走下去的话,奴婢还不如回去跟潆洄那个凶残货呆在一块呢!
心中咆哮不停,但流洸脸上的表情却已经木了,指尖甚至都已经开始掐算起了她这些年的私房钱,看一看到底买不买得起一个好棺材,反正说要是指望自家主子能够良心发现,给自己风光大葬什么的,已经是不可能了。
当然,也不知道是沈子谟的存在感太强了一些,还是后面流洸那心如死灰下却犹在跳动的求生欲实在扰人,反正薛止语终于还是注意到了余光中那一张黑脸。
“表哥你身体不舒服吗?可是中了暑气?”
啊……虽然这个注意的方向,也不太正确吧。
点点头,沈子谟抚着胸口,开口道:“确实不太舒服。”
“哦”了声,薛止语第一反应便是回头看着流洸,目光中莫名还流露出了种谴责的意味。
流洸:“……”
瞬间怀疑自家新主子其实是个傻的。
“看吧。”
沈子谟倒也是配合,大大方方的就是站在了流洸的眼前。
流洸:“……”
莫说沈子谟这一看就是吃味的样子了,就算是真的病了,那望闻问切相辅相成,也不是说是让她扫一眼就能够诊断清楚的。王爷您就算是想装病,至少也得伸伸手啊。
“《本草纲目》有言:心藏神为君火,包络为相火,代君行令,主血,主言,主汗,主笑。本病,诸热瞀瘛惊惑,谵妄烦乱,啼笑,骂詈,怔忡,健忘,自汗,诸痛痒疮疡。标病,肌热,畏寒,战栗,舌不能言,面赤目黄,手心烦热,胸胁满痛,引腰背肩胛肘臂。”
病人乱七八糟,流洸也干脆胡说八道。
“嗯,所以?”
薛止语闲时倒也翻看过几本医书,就流洸所说的这些,她也见过,不过就是不知道这和沈子谟有什么关系。
“坎为水,为沟渎,为隐伏……”
见小郡主并未能够领会到她的意思,流洸也就只能够是继续暗示下去。
“其於人也,为加忧,为心病”
这一次薛止语倒是听懂了,但懂是懂了,那面上的神色却也古怪了起来。
挥手叫侍从们退远了些,薛止语疑道:“表哥……莫不是因为刚刚遇到了沈青绍,所以才会坏了心情?”
“止儿觉得我不应该不开心吗?”沈子谟反问。
略是有些心虚,以己度人,薛止语自问也是不愿意让沈子谟与游绵绵会面的。
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先一步弄明白的。
“表哥不信我吗?”
静静看着薛止语的双眼,所幸没有在里面看到什么恼怒的神色,沈子谟也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要无奈一番。
“我自然是信你的,但……”
薛止语刚回落下去的心,瞬间又是提了起来。
“你知道,我总不愿见你与他过多接触,明白?嗯?”
耳畔的发丝被沈子谟拨到了耳后,薛止语不适的避了下,同样心平气和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开口道:“可是,你也知道,我根本就是不可能不再和他见面的。”
沈子谟皱眉,第一次觉得他和沈青绍之间的亲戚关系真让人糟心。
“以沈青绍的年纪,也不过就只比我小了一岁,却至今还住在宫里,看来也是时候让父皇将他派出去历练历练了。”
“可别。”
薛止语忙抓住了沈子谟还来不及收回去的手。
“你还是让他好好留在宫里的好,你也知道有人贼心不死,若真是再没了宫里宫外的限制,那日子还不知道要烦成什么样子呢。”
见沈子谟想要开口,薛止语先一步堵住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绝对是有办法能够让沈青绍被派出京城,也大可以再让人拖住他的脚步,三五年没准都回不来。可是,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而暴露了你手里的人马,不是吗?”
沈子谟自然是清楚这个道理,但清不清楚与愿不愿意的,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会暴露,而且就算是暴露了,也暴露不了多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啦。”
双手拉着沈子谟,薛止语软声摇着他的胳膊。
“更何况,谁知道他在离京之后,又会不会白捡了什么功劳,外面那些人可不清楚京内的情况,为了巴结,说不准还真能够给他堆上去呢。与其放任那些可能发生,倒不如还是像现今这般,直接将他扣在眼皮子底下来得好。”
说着,薛止语倒是有些瞧不起太子妃了。
“只就是不知道那一位是怎么想的,竟也纵着沈青绍就一直这般的做个闲人。别的不说,难道她还以为,这一直留在宫中,就代表着能够一直都在宫里了?”
“妇人之仁。”
沈子谟本也没有生气,早先不过是听着薛止语一路上都在说沈青绍,想要借题发挥一下而已,但随着薛止语一直没有注意到他,也真是有些恼羞成怒了起来。
不过再是恼羞成怒,总归不是真火,现今被拉着手撒娇,简直就连表情都绷不起来了。
薛止语倒是想要反驳沈子谟这话,觉得他这是轻看了女子,可顾忌到这人好不容易才柔和了眉眼,也就难得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过这说来说去,也还是葛莲儿没有本事。明明我都不再理会他们了,可看看他们可是成了一副什么样子,简直还比不得当初呢。”
薛止语说话间一顿,沉默会儿才语气古怪的开口。
“莫不是正因为没了我在一旁找麻烦,所以他们俩个才会是这副样子?”
沈子谟摊开手:“就目前的事实来看,显然就是你想得这个样子。”
真是再好的涵养都要忍不住了,薛止语不可置信道:“那他得是多看不上我,才会……”无法形容。
拍了拍薛止语的肩头,沈子谟安慰她:“无妨,莫要跟个孩子计较,还不懂事呢。”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不像是在说沈青绍,光看神色的话,倒像是在说当初的我。”
沈子谟没有回答,但却是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目光。
暗自磨牙,薛止语气呼呼的。
“你可知道刚刚那一位葛姑娘又是告诉了我个什么消息?据说游家的那一位四小姐,可已经是定下了亲事。”
话虽说得赌气,但实际上薛止语却在紧张着沈子谟的一切反应。
“她能够得偿所愿,确实是应该恭喜。”
沈子谟说得平淡,但薛止语却是真被惊到了。
“你知道?那……”见沈子谟好像当真不介意似的,薛止语又凑近了他些,低声问道:“听你这话,游四难道还真是喜欢华郡王世子?”
这差距,可是有点大了吧。
沈子谟颔首道:“确实该是喜欢的,而且,原先就是喜欢的。”
虽然沈子谟嘴里说的是原先,但薛止语明白,他这话里指的意思是上辈子。
这下,薛止语更吃惊了。
“你怎么会知道的?”
沈子谟无辜道:“我一直都知道啊。”
薛止语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目光不要往沈子谟的头上瞟去。
想了想,沈子谟亦是压低了声音:“相思之疾,药石罔顾。”
薛止语双唇微张,还好手中还拿着一柄扇子可以遮丑,不然可就真是失态了。
她原先还只当游绵绵是福薄、身子弱,故而才会早亡,却没想到她竟是自己作的。
不过想一想那日在容亲王府上时,游绵绵的话语和神态,这样的一个人,若是真当为了“情”之一字而把自己折腾死了,薛止语倒好像也不怎么会觉得吃惊。
只是……
“你倒是大度。”
就连薛止语,现今都觉得是一肚子火气,直为沈子谟不平,甚至隐隐觉得心疼。明明是天之骄子,自来只有他嫌弃别人的,那游绵绵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这般不知好歹。
反倒是沈子谟轻笑了一声。
“不过一个女子,除了你以外,旁人是高是矮、是美是丑、是好是坏、是生是死,又有何分别。”
不等薛止语感动,沈子谟瞬间又是冷下了脸来。
“但要是换到你身上,便只是无心之语,我都不可能不在意。”
“……我该表示荣幸吗?”
“不,这是我的荣幸。”
突然好想打死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