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金黄金黄的玉米饼子铲出锅，玉米的清香溢满整个厨房。
麻利的添上一锅水盖上锅盖。趁着灶里有底火，正好把水热热，晚上男人回来，还能烫个舒舒服服的热水脚。
掰了一小半玉米饼子塞到虎子手里，“自己拿着吃，别乱跑。”
挑了几个卖相最好看的，用碟子盛着，端着就往成嫂家走。
兆丰是读过书的人，食不言寝不语这一套在张家执行的相当彻底。除了偶尔碗筷碰撞的声音，一顿饭吃的鸦雀无声。
“他爹，给你盛点热水烫烫脚？”玉琴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好。”
玉琴兑了兑凉水，试了试水温，觉得合适了，才给兆丰端过去。
铁锅，热得快。秀琴又添了一把草，烧得开开的。剩下的，都被玉琴盛出来，放在灶台边的大铁盆里了，留着一会儿给孩子们也洗洗脚。
灶台边不宽，一个大铁盆放在上面，总让人觉得摇摇欲坠。
玉琴那边还在伺候兆丰，哥哥姐姐们都在写作业，没人陪的小虎子，跌跌撞撞，一步一顿的跑到厨房里来找妈妈。
小葡萄般黑亮黑亮的小眼睛，私下打量着，没有发现妈妈的身影。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最不安分最不老实的时候。
搬过晚上吃饭用的小凳子，小心翼翼地扶着灶台露出的一个角，慢慢地踩上去。不高的凳子，对于小短腿的虎子来说，已经是个不小的挑战了。灶台的高度不合适，扶着不得劲儿，小爪子不知不觉的探向了大铁盆的边缘。
打算回来继续刷碗的玉琴，走过来便看到这一幕，心脏都崩到嗓子眼了，呕吐感瞬间涌了上来。甚至来不及喊一声，用最大的力气冲过去，拉开那个小人。
“哗啦”
一盆热水，准确无误的倒在了玉琴的胳臂上。
“虎子，没伤着吧。”怀里吓傻的小人还在直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妈妈。
见孩子不说话，玉琴吓坏了，翻来覆去把怀里的人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直到确定没烫着才放下心来。
提着的这口气骤然松了下来，胳膊上大面积的刺痛感撕心裂肺的传过来。
把孩子撇到一边，冲到院子的水池边，伸到凉水里降温。
总算，有了凉水的缓冲，灼热感、疼痛感才稍微得到了一点缓解。
“怎么了？”兆丰听到声音，出来看到的就是玉琴跪在池子边，把手伸到池子里，神色痛苦。后面的虎子也在哇哇的哭。
“打翻了热水，烫着了。”
不用说，这又是虎子这个调皮鬼干的。
乡下的夜晚来的，总是要把城市早，绝大多数家庭还买不起电视机，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只能早早地上炕睡觉。
过了最开始那股劲儿，玉琴的胳膊反而更疼了。疼得睡不着，背对着兆丰，一个人缩在那里直掉眼泪。
洁白的月光，洒满整个院子，照在兆丰的脸上。看不真切表情，但可知，玉琴醒着，他也醒着。
听着枕边人的抽噎声，还有时不时地吸气声。兆丰下了好大的决心，终于开口了，“要不，咱们明天去看看吧，拿点药。这么疼着也不是办法。天儿还热，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他自己的老婆，他不是不心疼，可是家里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实在是拿出去闲钱来。
玉琴扛过这一波的痛楚，“看啥看，哪有钱看。我明天上山挖点草药，咱们的土方子就行了。”
哎。
兆丰叹了一口去，到底没说什么。
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到底爬起来拧了一个湿毛巾递到玉琴的手里。
到底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人了，疼得再狠，自己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每天该干嘛还干嘛。这么大个家，总不能里里外外都指着男人撑起来吧。
一个多月过去，玉琴的胳臂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只是看起来有些狰狞。烫熟了的皮鼓起来，似乎要从肉体上分离下来。一团团，皱巴巴的。
苦日子里熬出来的。玉琴也不是娇贵的人，干嘛干嘛，家里家外，什么也不耽误。
正是秋收农忙时候，兆丰他爹，正好临到了玉琴家。
今儿特意没上山，在家里把厢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就为了让老人住的舒服。玉琴还在炕上收拾着。窗外冷不丁传来一声咳嗽声。
玉琴知道，这是他公爹张新炳来了。麻利的从炕上下来，迎了出去。
“爹，来啦！”
干瘦干瘦的老头，一双小眼睛嵌在黑黄黑黄的脸上，透着股精明劲儿。右手拿着个老式的烟斗，左手拎着个破篮子，还盖着方蓝底碎花布，隐隐约约能看到露在外面的一节鱼尾巴。
“哼，我不自己来难道等着你去抬我。”公爹不待见玉琴不是一天两天了，从玉琴嫁过来那天起，因为没有娘家撑腰，公公、小姑子、妯娌就没少折腾她。玉琴也不吱声，就当做没听见。
看那篮子颇有几分分量，玉琴担心把公爹累着了，伸过手想把篮子接过来。不料想，张新炳竟然后退一步，避开了玉琴的手。
“咳”老头咳嗽了一声，“里面是秀儿给我的鸡蛋，还有带鱼，你每天帮我煮一个鸡蛋，再熥一节带鱼。”说着，老头才掀开蒙在上面的布，拿出一个鸡蛋和一根干巴巴的带鱼递给玉琴。玉琴没说什么，接了过来。
她明白，这是怕她偷吃啊，是想着每天一给。
这公爹当真小看了她王玉琴的骨气了。
玉琴二话没说，钻进厨房拿出一个碗和一把剪刀，就奔着厢房去了。
“爹，您看好了。”玉琴嘴上说着，手上动作着，一条带鱼咔咔的被剪成了八段，“一共剪了八段，这鱼头烂了，给您扔了。”正巧窗户开着，窗下就是猪圈，玉琴直接从窗户扔了出去，就听见母猪欢快的呼噜声。
“爹，您歇着。我去拾掇拾掇。”
这个刚烈脾气！玉琴一扭头走了，留下老头子自己在炕上傻眼。
哼，就是个不讨喜的性子！
一转眼，虎子他爷爷已经在玉琴家里住了大半个月了。
现在天气热，东西放不住。
玉琴这几天喂猪的时候就发现，猪圈里总是有鸡蛋壳。家里的鸡下的蛋舍不得吃，都攒着留着换钱，这鸡蛋皮.....玉琴看了看厢房的窗户。
今天玉琴特意留意着窗户的动静，一边在厨房洗碗，一边拿眼瞄着厢房的动静。果然，没一会，厢房开着的窗户里飞出一个鸡蛋。画出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到了猪圈里，便宜了这些母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