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都大军攻击雁翎城受挫,撤出了火器射程,扎营修整,一方面出动游骑四处劫掠,储备物资器材;另一方面加大了对绕阳河的控制,隔绝外界和雁翎城的联系。
红巾军骁将冯长久驻守雁翎城,虎都扑来,红巾军严阵以待,虎都却按兵不动。
白日不攻,谨防夜袭,冯长久重兵布防,夜长梦多,城墙上的红巾军也不敢睡,睁大了眼睛也看不清任何动静。
临近四更,睡意袭来,冯长久在城楼指挥部里休息,统军作战的将领,做梦也是作战,金戈铁马入梦来。
白日里,排山倒海出现的鞑虏骑兵,再次出现在冯长久的梦中,仿佛还有人在向他示警,鞑虏骑兵攻城了。冯长久虎的坐起来,摸住刀就往外跑。
漆黑的夜,如同梦境,稍显躁动的鞑虏阵营,有沉闷马蹄声传来,一切都如同梦境一般不真实,只有空气中的土腥气明显刺鼻。
冯长久不再犹豫,跑回城楼指挥部,大声下令:“擂鼓传令,城墙上的长枪手、刀牌手起身备战,挂起白灯笼。”
长夜未央,军令之下,在城墙上倒卧备战的长枪手爬起来,挺起长枪,枪尖指向城墙垛口。刀牌手左手持盾,右手持刀,四人一组,结阵护住一个长枪手和自己。这样的组合是大宋守城的基本单元。配合弓箭,弩机和床弩,大宋步兵在襄阳,在钓鱼城等地硬抗鞑虏骑兵数十年。
出身孤城派的冯长久看到,大宋步兵经典的守城战术战术已经应用在漠南辽西的雁翎城,冯长久跪地呐喊:“大宋的将士们,皇天在上,祖宗在下,燕云十六州在南,黄龙府在北,容我等告慰先祖,雁翎城有我在。”
“雁翎城有我在。”城墙上的大宋将士,低声呼喝,却极富感染力,从西门城楼开始扩散,风一样传遍全城。
乌云一般的鞑虏骑兵,团团围住了雁翎城,竖起了黑色帐篷,想要恐吓一支远离故土的孤军。不曾想,冯长久以远征为荣,跋涉转战几千里,差一步,就能直捣黄龙府,这是大宋将士的梦想,为了梦想奋战,为了梦想舍身,就算倒在黎明前的黑暗了,战神一样的事迹也会流芳后世。
长天之中,长箭破空而下,钉在了大宋步兵盾牌上,如同重锤搂头打下,五人一组的阵型呼喝一声,个个挺直了腰板,生路只有一条,那就是硬抗,一旦有人腿软,阵型就会出现缺口,蜂拥而来的利箭就会摧毁整个小组。
一轮重箭攻击,长枪如林,盾阵如山的城墙防护体系里,惨叫声不断,呻吟声不断。后来还有打斗声,城墙上开始肉搏。尘埃渐渐往下散去,城墙上已然失利,若不是云梯登城太慢,鞑虏都该打到城楼了。
冯长久下令:“擂鼓传令,火铳手上城墙,挂起红灯笼。”
鼓声骤然加急,城墙上的刀牌手,长枪手已然无力,鞑虏重装而来,几乎刀枪不入,没有几个能还能挺住,还能站在搏杀的勇士听懂鼓声也就地躺倒。
火铳队从踩着鼓点在城墙上推进,火力清场,重甲并没有卵用,一样被打成筛子。战场形势被扭转,火铳队开始轰击云梯。
冯长久居于城楼高处,已经能看清远处,鞑虏的重装骑兵云集,这是要破城的节奏。
冯长久下令:“擂鼓传令,重炮手上城墙,加挂一盏红灯笼。”
重炮手扛着弹药,进入加固加高的炮台,城下都是敌人,只需手脚麻利,把炮子打出去就行了。
炮台上烟雾升腾,爆响不断,气势惊人,鞑虏的大队重装骑兵开始后撤,而且撤的非常远,重炮的飞子都打不到。
冯长久赢了,红巾军的火器部队锋芒毕露,重炮射程之内,鞑虏避之不及。
鞑虏一退,冯长久立即清点人员物资,城中百战老兵损失大半,新编练成军的火器部队,即将面临弹药的短缺,已经没有了打一次大战的资本,却招惹了漫山遍野的鞑虏精锐骑兵。只能派遣军使,赶赴辽阳城求救。
军使出城,鞑虏游骑兵狙击,军使死于箭下。
冯长久命令重炮掩护,出个百人队的精锐骑兵出东门,奔绕阳河而去,只要到达河边,跃入水中,就是逃出升天了。
鞑虏游骑出动百人队狙击,城上的重炮射的最远,可是偏差很大;鞑虏游骑用长弓长箭远射,可以在红巾军骑兵射程之外狙击,鞑虏游骑骁勇无畏,一边躲避城上的重炮,一面狙杀红巾军出城骑兵,红巾军的一百人精锐骑兵并没有冲到河边。
冯长久眼看着奋勇出城的部下都躺在了地上,终究没有批准第三批勇士的请战。
冯长久下令:“从东门开始,挖一条壕沟,直通河边,出动火铳队,应付接近壕沟的鞑虏游骑。”
军令一下,军中雄壮有力者轮班挖壕沟,壕沟两侧,竖起长牌,火铳手隐蔽在长牌后面,随时准备把炮子喷洒出去。
挖一里多长的壕沟,火铳手和鞑虏的游骑打的难分难解,天天有人阵亡,冯长久心疼的直抽抽。
长壕沟挖成,军使临行,冯长久捧出缴获来的鞑虏重甲相送,说了几声保重。
一队军使,带着长排和重甲,趁夜而出。
穿过长长的壕沟,火铳手两边护卫,来到河边。
穿戴好重甲,放出长排,俯身其上,顺流而下,一个接着一个,前赴后继。
冯长久望着城外的篝火如同天上的繁星一般,鞑虏大营星星点点的火光,满上遍野,无边无际,心中默默祝福出城的军使。
长夜漫漫,越看鞑虏的营垒越头疼,就算这些精锐骑兵排队受死,雁翎城的红巾军也没有那么多的军力去杀头。
若是鞑虏按照前头的进攻套路再攻一次,冯长久都拿不准会怎么样。
冯长久心绪不宁,索性去制作火器的工匠营看看,现在的雁翎城完全靠火器的爆发震慑着围城的敌人。
火器营的院子里,有一口大锅,煮着马肉,还是有些香味。
“将军,工匠们多日来一直连轴转,不停的制作所需的弹药,他们饿了,就轮班从这大锅里捞肉吃,喝汤;困了就在旁边的大炕上咪一会儿。这些人可都是国子监出来的文官,怎么这么能拼命。”说话的是一个伙头兵。
“当一个人明白他活着的意义时,自然就会刻苦努力了。比如说你,要是让这些火器营的师傅们吃好喝好,他们就能做出更多的火器弹药,我们的重炮火铳就能大败更多的敌人。你不是在做饭,准确的说,你是在保障我们这只英雄军队的战斗力。”
“将军,我能说雁翎城有我在吗?”
“当然能,没有你在,工匠们吃什么,火器营打什么。”
“将军,雁翎城有我在。我们能打到这里,不管结局怎样,都值了。”
冯长久拱手行礼,伙头兵拱手还礼。
门开处,一群换班来吃饭的工匠们涌出来,看到主将冯长久,纷纷拱手行礼。
“祖辈的心念,我辈的雄壮之举,直捣黄龙府,与诸君痛饮,我们今天在此壮志饥餐胡虏马肉,冯长久生而有幸,与诸君战斗在雁翎城。”
“将军,雁翎城有我在。”
“雁翎城有我在。”冯长久看到尽心竭力的火器制作工匠,心中大定,转身跑回城楼指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