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沂城抵达苏绣的时候，还不到晚上八点。
他早上送徐盛泽到机场后，临时决定去了一趟江南大学。
江南大学位于江南市中心江陵区，是一所历史悠久，声誉卓著的百年老校。
一年前，江沂城回国之初，便是在江南大学的林教授引荐之下，开始进入国内艺术圈。
林教授虽已过天命之年，但无论从身形还是相貌来看，都像个三十出头的小伙子。
据说他的课从来都是座无虚席。
“哦，你是说苏禾吗，她曾经是我学生。”
“对了，一年前你们团队的摄影本来是苏禾负责的。”
江沂城见到林教授的时候，他正在跑步机上挥洒汗水，他常说男人保持身材也是爱太太的一种表现。
对于江沂城的问题，林教授只轻轻眯了眯那对已经长起皱纹的桃花眼。
活了大半辈子，心如明镜是一个中年人自我修养。
最终得到林教授肯定回答的江沂城，才解开这几日的心中疑惑。
晚上七点，蟹黄汤包店已经打烊，整条秦水街一如往常的安静。
苏绣也不例外，这个点来往客人并不多。
一辆深灰色汽车停在苏绣正门对面，穿白色衬衫的男人坐在驾驶室里，似乎没有马上下车的想法。
这时，一个个子不高，带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从苏绣里面急步出来，匆匆上了一辆车。
载着中年男人的车很快驶出秦水街，消失在视线中，衣着白色衬衫的男人这会才从驾驶室信步出来…
3号厢房内，摆在书架一旁的单人布艺沙发中间塌陷了下去，江沂城阖上双眼，双手交叉放在腿上。
回忆如同播放电影，一幕接着一幕浮现在眼前，与现实分毫不差。自五岁起，他的记忆力就高于常人，这也是江氏夫妇领养他的原因之一。
但对于五岁之前的事情，他却丝毫不记得。
江沂城松开双手，右手手指总算不再蜷曲。
他脑海里不断回荡着林教授说的那几句话，难怪他在罗素家族的私家庄园见到黎苏禾时，总有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他记忆力虽强，很多时候却会刻意模糊一些人和事。
毕竟对他而言，这实在不是一件值得他高兴的天赋。
但黎苏禾的样子，好像已经清晰的存在他的记忆里。
忽然，他猛地睁开双眼，黑色瞳仁剧烈收缩，右手手指又开始不自控蜷缩起来…
苏绣里面，拍摄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苏原和顾宁宁已经从前两天的室外摄影转到室内摄影，他们刚结束一楼的取景，正要上三楼。
“这里的定制点心也太好吃了吧！”顾宁宁跟着苏原在后厨取景的时候，已经无暇感叹后厨的美轮美奂，只顾得上品尝热情的厨师给他们准备的精致点心。
她摸了摸吃撑的肚皮，一边上楼梯一边感慨。
苏原扛着器材一言不发，他在翻看相机时，发现在每一个镜头里，好像都有牡丹花的踪影。
“在想什么？”顾宁宁难得心情不错，她的胃已经被满足过，现在也不吝啬于关心一下苏原。
“苏绣和前几年相比，有什么变化吗？”苏原的问题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个问题让顾宁宁愣了半天，她的确是除了余莘外，他们工作室唯一常来苏绣的人。
“你问这个问题做什么？”顾宁宁看着苏原的侧脸，一脸狐疑，但她还是认真的思考着苏原这个问题。
“我每次来都是冲着乔泺的真容，要说苏绣的变化，好像没有。”顾宁宁平日里大大咧咧，就算苏绣有什么变化，她或许都不曾注意。
苏原倒也没有明显的失落，他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
只不过顾宁宁很快又惊呼了一声，在途经二楼，准备上三楼的时候。
她端着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往四周看了一眼，才靠近苏原，压低了声音，“这儿的工作人员，我每次来都不一样。”
顾宁宁靠得很近，身上的香水味飘进苏原鼻腔里，使得他身后的汗毛不由自主竖了起来。
“你确定？”苏原不自然的和顾宁宁稍稍拉开了距离。
顾宁宁点头，这事她为什么知道。自然是因为她每隔一段时间来苏绣，前台接待的工作人员从来不是同一个人。
除了周掌柜以外。
如果不是苏原问起，顾宁宁都已经把这事抛到了脑后。她咂了咂嘴，总觉得今天的苏原格外不对劲。
“你问这个干嘛？”顾宁宁没忍住又问了一遍，在她看来，工作人员变动不是件稀奇的事，毕竟苏绣的工作又不是什么铁饭碗。
苏原摇了摇头，根据顾宁宁的说法，苏绣的工作人员更换频繁，那这牡丹花就只能是身为老板的乔泺的喜爱了。
不过也不排除是周掌柜。
顾宁宁见苏原故作神秘的样子也不恼，换作是平时她肯定要教苏原做人，但她今天心情实在是过于美好。
她脸上依旧挂满了笑容。
反观苏原，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直至他们来到三楼，苏原才恢复工作状态。
这些天已经有不少消息传出去——苏绣迎来生涯里首次公开摄影。
这事在江南市本地热搜榜上，仅次于宋氏宋夫人去世的热度。
一个营业二十年都不曾外泄过任何照片的藏书店，竟有朝一日要拍摄宣传片，这事在忠于苏绣的顾客中引起不小的轰动。
由于拍摄行程并未公开，大多数闻风而来的客人都未曾见到过摄影人员，苏原他们的出现还是引起现场不少客人注意。
顶着众多人的灼灼目光，在三楼的取景过程中，苏原仍旧发现有不少牡丹花的踪迹。
无论是地板上，书架上，亦或是墙壁上，天花板上，无处不在的牡丹花，在苏原心里浮现出一个问号。
临收工时，他还往顾宁宁身上看了看，忽然间，在苏原眼里，顾宁宁仿佛就是一朵行走的牡丹花。
苏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些牡丹花，他总觉得，这些牡丹花虽特别却是很突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