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顾四周，隐约见得头顶有星空点点，四周如幽潭一般死寂沉默，毫无波动，漆黑一片，原先的光束也消失不见了。
突然，梦境碎了。
她感觉一阵失重，脚下一个趔趄，跌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一阵绞痛蔓延全身，仿佛要生生把她绞断。
心中升起一阵惊惧。
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了自家院子里。
“这……”
“雨芙。”
熟悉久违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雨芙僵住。
她僵硬地转过身。
瞳孔骤然一缩。
果真是他。
可为什么……是四五年前的他？
这到底是梦……还是……她回到了过去？
如果重来一次，她又该怎么选择？
一边是幸福，一边是家族，是天下。
他笑意浅浅，眸光盛满温柔缱绻，雄姿英发地向她走来，像是守护她的盖世英雄踏月而来，为她献上毕生温柔。
他到底是苍泽……还是苍将军？
到底是哪个他……又或许该说，到底哪个才是他？
那眉眼之间未褪去的稚嫩青涩，面对她的呵护备至，熟悉又陌生，像是很遥远，又仿佛是在昨天。
他已经走到她跟前，身躯高大伟岸，曾经就像是她的避风港。
雨芙垂下的双手忽然用力地揪了揪大腿。
没有感觉。
所以……这是梦？
她竟然只能在梦里与他重逢……
或许这又不是重逢，是她与以前的他相见了，这也许是上天对她的这段情最后的关照了吧。
“你……”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许多话像棉花一样哽在喉咙，又随时呼之欲出，这种感觉令她喘不过气。
“怎么，才一日不见，不认识我了？”
“一日？”
“傻瓜，你又不记得了。”
雨芙不争气地红了眼。
有一瞬间真的让她感觉好像回到了从前，他没有出征打仗，她没有婚约，他们都没有变。
“怎么要哭了？”他皱眉，眼底裹藏着心疼。
“你是苍泽？”
“当然，你怎么不认识我了？”他似乎有一些讶异。
“因为……”雨芙顿了顿，“因为我快要忘了你了。”
“别忘了我，我回来了。”苍泽脸色微微一变，说出的话又令人不解，这不太像是四五年前的他会说出来的话。
雨芙惊愣，眼前的苍泽一下又变成了那个凯旋而归的苍将军。
怎么看都有一股疏离感。
“你回来了……”雨芙感觉全身被抽掉了力气。
怎么会这么快。
她还没来得及和四五年前的他好好说说话。
“嗯，我回来了，会一直在。”他笑了，还是温柔如风的笑容，但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物是人非，你终究不是他。”
“你在说什么？傻瓜的心思真是难猜。来，我带你去看芙蓉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芙蓉了吗？”
梦境里的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终于是狠下了心。
“苍泽，我不喜欢芙蓉了。”
“为什么？”
“因为我要走了。”
“走？去哪？”苍泽却没有一丝紧张，只是脸色淡了不少。
“你都已经走了，我还在原地干什么呢，我也要去找属于我的那个人了。”
“你今日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对劲。”苍泽只是微微皱眉，像是生气了。
“没有，只是我想告诉你……我们结束了。”
后面还有一句话，她张了张嘴，声音却消失在风里，连她自己都没有听见。
说完，她好像变成了流沙，慢慢地，狠狠地变得模糊，迷离，最后没了痕迹。
她的魂魄飞了起来，渐渐远去，苍泽还在原地，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是模糊的。
他应该会有一丝难过的吧。
但我们各自都会遇到更好的。
再见了。
她闭上了眼，虚浮的身形随风飘散，远去。
……
沉重的眼皮缓缓掀开。
是熟悉的屋子里。
“小姐，你终于醒了。”阿苏守在床边。
喉间一阵干涩。
“水。”
一旁的兰芝立马端来。
温热的水润了润喉，她舔了舔嘴唇。
不知为何，做了这一个梦，心中好像轻松了大半。
“我睡了多久了？”
“小姐，您那日回来之后就发烧了，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发烧了？
怪不得。
这个梦那么长，长到她差点走不出来。
“我没事了。”她坐了起来，脸色是初醒的缓和。
“小姐，饿了吧，吃点东西？”
“不想吃。”
“起码喝点粥吧……”
“好，萍安姑姑熬的鸡丝粥最香了。”
兰芝欠身：“奴婢马上去安排。”
“小姐，你不知道，听说您烧了，萧王爷是立马就来看您了，见您睡得不安稳，还陪了您一会儿，你全身冷得发抖，王爷就给您捂手，捂了老半天，您才好些，如今这会儿已经回去了。”
想到梦里她说出口却没听见的那句话，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轻轻地笑了笑。
又想到刚刚那些话，她笑着问：“他给我捂手了？”
“是啊，一开始只是放在手里捂，后来没什么用，王爷就放心口捂着了。”阿苏很自然地形容着当时的画面。
雨芙羞赧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笑得颇为开心。
阿苏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了？”
此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雨芙还在那傻呵呵地笑。
“小姐，你别吓我，你不会是烧糊涂了吧？”阿苏立马又倾身探了探她的额头。
“我没事，你紧张什么呀。”
“好吧。对了，小姐，苍将军让人送信来了，让您有空……去见他一面。”
“他还记得我。”
“小姐开什么玩笑，您和将军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纵然四五年未见，也不能忘记啊，听说将军是一到府上就亲自书信然后让亲信送来呢。”
“信呢？”
“噢噢。”阿苏这才反应过来，翻找了出来。
展开了信。
是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口吻。
只是……有些事情，单单熟悉是不够的……
或许，这么多年来，她都是把他当做一种羁绊，像是兄长，像是亲人，会感动，会开心，会满足，所以觉得是喜欢了，但她之前一直不知道，她也许什么感情都有了，但唯独没有动心，没有爱意。
就因为少了这一点，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庆幸自己能想通，不管怎么样，一切都没有太晚。
“让他挑个地方吧。”
体体面面地做个告别。
“是。”阿苏见她没有预想之中的惊喜和欢心，也不敢说什么。
一切都开始变化了。
总有些人会渐行渐远的呢。
萧王府。
“她怎么样了？”
寒书回道：“刚醒，一切正常。”
“你就先待在她身边吧，其他事情都交给齐麟去办。”
“是，王爷。”
“查得怎么样了？”
“那个小贞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出入锦荣府了，都跟在陈语歌身边，寸步不离，暂时没有新的发现。”寒书说道，“苏姨娘也查了，她的身份……非同一般。”
傅凉墨抬眼。
……
皇宫。
钰瑶是一日比一日心焦。
春末萧王就要娶陈雨芙了……
“公主，要不要先沉住气，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呢？”药棠安慰道。
“什么转机，本公主等了半天，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来往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本公主绝不能让他们继续这样下去。”
药棠没再说话了。
“听说情川最近来了位挺厉害的巫师？”
“是，前两日才进的宫，皇上让请他给大傅作作法祈祈福，这两日便要走了吧。”
“听说他还会变幻人的容貌？”
“听说是的，据说是最新的易容术，不单能变幻人的容貌，还能够使人产生幻觉，不过还不是很成功，还在研究中。”
“把他安排下去，别让人发现了，留着这个人说不定日后还有他用。”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