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晴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悠远，久久没有回神。
“还说不说了？”燃一脸不耐烦道。
吴晴的目光被小燃的声音引了过去。她机械地转过脸，愣愣地盯着小燃和小芸。
小燃和小芸均是被她那目光看得一愣。
愣怔过后，小燃又是一脸的不屑，小芸却是一脸的茫然。
“不好意思。”吴晴终于醒了过来，并冲着小燃和小芸歉意地笑了笑。
小芸冲她笑笑，小燃微则是微侧了下脸，撇了撇嘴。
“年轻真好。”吴晴说，“那个小姑娘也是。”
那个小姑娘姓梁。学生们喜欢追在她的屁股后面，你一声我一声地喊着“梁老师，梁老师”。
吴晴从他们身边路过时，学生们便会一哄而散，嘴里还念叨着“吴老师来了”。他们自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却不知这声音大到一间屋子都装不下。
吴晴冲着我笑了笑，道：“都说孩子的话最真实。可最伤人的，不就是这种真实吗？”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她的话。幸好，她并没有让我接话的打算。
“我好像太啰嗦了。”吴晴充满歉意地笑着，“时间也不早了，不能影响你们做生意。”
我抬头看了看时间，时针刚好指到九。
“没关系，时间还早。”
“是吗？”吴晴也跟着往挂钟的方向看了看。
“不是。”小燃语气不善道，“爱说不说，不说赶紧走……”
“小燃。”我出声制止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小燃，又冲着吴晴歉意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这孩子说话一直没轻没重的。”
“没事。”吴晴笑道。
“我又没说错。她的工作丢了，我们可还要做生意呢。”
“小燃！”我直直地盯着小燃，“道歉。”
“老板娘……”小燃倔着脸，眼里写满了不情愿。
我一把合上面前的笔记本，厉声道：“道歉！”
小燃又倔着脸看了我好一会，慢慢低下了头：“我……”
“没事，她说的也不错。”吴晴面色未变，依旧微微笑着。
吴晴的话一出口，小燃立马抬头：“老板娘你看，她自己都这么说了。”
我瞥了小燃一眼，淡淡道：“人家不跟你计较，并不能说明你是对的。无论怎样，你都应该跟人家道歉。”
小燃的眸光又暗淡了下来。她也不说话，只这么微微垂着头，似是在做无声的抗议。
“小燃——”小芸轻轻推了下小燃。
小燃侧脸看了小芸一眼，又抬头看了看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对不起。”她低头冲着吴晴嗡声嗡气道。
吴晴笑着回了句“没事”，就又微笑着冲我道：“我们继续吧。”
我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
笑完之后，我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笑，僵硬的就好像是被刻意画上去的。幸好，她并没有察觉。
“既然时间也不早了，那就捡了最重要的说吧。”吴晴微仰了头，脸上写满了沉思。
我点点头，也不管她是否看得见。接着，重新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
“小波！小波！”女人拼命摇着被她半扶起身的孩子。
被唤作小波的孩子紧闭着眼，他眉头轻皱，薄唇紧抿，满脸的痛苦让人不容忽视。
“打120吧。”吴晴出言提醒。
女人却像没听到似的，自顾晃着怀里的孩子：“小波！醒醒啊——小波！”
吴晴无法，只得拿出手机走到一旁默默播出了120的号码。
“疼——”小波终于被晃醒了。
女人嘴角溢出了一丝笑意：“小波，你醒了，小波，快，跟妈妈说说你怎么了？”
“疼——”小波的五官慢慢地往一处拧去。
女人的眼睛猛地一缩：“疼？哪里疼？”
小波的右手略往上举了举，道：“头。”
“头？”女人慢慢把目光移到小波的头顶，却被地上那一滩微微泛干的血迹刺疼了眼。
刚刚挂掉电话的吴晴微微一愣，手里的手机也在这愣神的片刻里，掉落下来。
“吴晴！”女人落着泪，满面恨意地盯着吴晴，“如果小波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吴晴又看了眼小波头下的那摊血，不是很红，却刺目的紧。
吴晴强迫自己微微镇定下来，蹲下身子捡了手机道：“我已经打了120，救护车马上就到。”
“呵，救护车？”女人满脸讥笑，“早干嘛去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没想到？有用吗？”
吴晴抿着唇，双手合抱着手机，右手的拇指无意识地慢抚着手机屏幕上那道刚刚多出来的裂痕。
“妈妈……疼……”
小波的声音让女人收回看向吴晴的目光。
“小波，没事了。妈妈来了，待会医生就来了。不要害怕……”
女人温声哄着小波，吴晴就在一旁傻傻地看着。直到救护车的声响翻过院墙，跑过校园，闯进教室，飘到她们的耳内。
小波和女人很快被带去了医院。吴晴本来也想跟去，只是被那女人从救护车上赶了下来。
吴晴望着远去的救护车，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她就这么用着右手拇指，一昧地抚着手机屏幕上的裂痕。直至指腹有了些微弱的刺痛感。
那天下午吴晴向学校请了假，去了医院。
小波的家人拒绝了吴晴的看望。也不让吴晴支付任何费用，只说要让吴晴付出代价。
吴晴无法，只得等着照顾小波的小护士出现，才向护士了解些情况。
“头只是碰破了皮，会晕倒也只是因为小孩子低血糖犯了。你也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
吴晴默默松了口气。
第二天，星期六。
吴晴按着惯例打开手机新闻，点进“城市头条”。
“教师无情：无故禁闭，致生昏迷”。
一张她在医院被小波家人拒之病房门外的照片，被放大了挂在标题之下。
吴晴点了进去，划过新闻与图片，便是满屏的网友评论。
“无情，吴晴。呵呵，名字起得可真是好听。”
“Excuse?迷？这种人也能当老师？”
“我就坐等她回家带娃。”
“想想你自己的孩子吧～”
“啊呸！这种人也配姓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