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赢面对眼前的小音确实挺茅盾的,毕竟那是十七的身体,但是操控他的却又并不是真正的十七,在听到小音的那句话后他敛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冷淡地问:“你到底想让我们干什么?”
“帮我带一个人过来,姜十七知道。”小音淡淡地说,深情地看着眼前的白色钢琴,眼神忧伤又决然。
姜赢第一反应就是皱眉,刚准备拒绝就想起自己给十七的承诺,于是抿了抿嘴唇,和大家讨论的时候首先说道:“十七还是借允落裳的身体,我和你一起去。”
允落裳翻个白眼作为回答,随即痞痞的表情一变,哪怕是同一副皮囊所有人都能看出此刻的允落裳实际上是姜十七,只听见他犹豫地否决姜赢:“阿赢,我还是和小羽一起去吧,我们要接触那个人还要让他相信我们,可能小羽会比较合适。”
姜十七讲得比较委婉,但众人看着姜赢那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都了然地抿起嘴憋笑,被十七否定的姜赢眉毛非常不爽地跳了一下,凉薄的眼神在羿羽身上停留了三秒钟,羿羽顿时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心虚地建议:“要不我们三个一起去?”
结果只换来允落霓毫不留情地爆笑:“哈哈小羽你就放心地跟十七去吧,咱们十七人见人爱没办法,姜赢不会介意的哈哈哈哈”
姜十七用允落裳那张天生带着妖媚的脸露出一种害羞的青涩的笑,反而不显得怪异,更有一种萌动的单纯在里面。
于是羿羽和姜十七从破烂的楼层里走出去,迈向洛阳市中心,当两人步入完全现代化的都市时,羿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一个月以前怀着对山海经原本的热情与考古小队一起来到这个城市,半个月前朝夕相处的队友纷纷惨死他乡,自己不仅被那些怪物逼得三番两次在鬼门关徘徊,还被告知了颠覆整个世界观的秘密。这个世界突然就多出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人死亡后的幽灵竟然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那些编入山海经的异兽竟然是试图侵略人类世界的半灵体,以及千古的神话,原来都是有迹可循……
这些都与羿羽目前的高楼大厦以及川流不息的人群产生极大的冲突与扭曲,他甚至会怀疑,迎面走来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一具被半灵体控制的尸体?那个阴暗的角落里,会不会有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原来这世界这么陌生。羿羽感到一阵惶恐,努力地往姜十七身边靠拢,随便扯了个话题驱散这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十七,我们要去找谁啊?”
“好像是叫云汉吧,小音的恋人,现在应该是一家乐器坊的老板。”
“那怎么让他相信我们啊?正常人都会觉得我们疯了吧,这世上哪有什么死而复生啊。”
姜十七狡黠一笑,掏出一张神秘兮兮的纸条,在羿羽面前晃来晃去笑着说:“我当然有法宝,只要给他看这个,他绝对深信不疑,想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吖?”
羿羽被十七逗笑,非常捧场地点点头,十七于是欢喜地告诉他:“这是小音给我的曲谱,他说只有他和云汉两人知道这首曲子,所以只要给云汉看,他就一定会认出来。”
羿羽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即问道:“十七你是怎么遇到小音的啊?他竟然愿意和你说这么多事情。”
“以前出来狩猎的时候遇到的,我们狩猎者净灵之后只有身体的基础能量,所以想要真正强大起来,只能到处去狩猎,允哥也是狩猎的时候遇到的爻哥,我遇到小音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坏的半灵体,但是后来才知道他是散修,也就是半灵体里既不坏也不是狩猎者的那种,后来和他接触了一些时候发现他从来不肯离开洛阳,我就问他,他也就告诉我了嘛。”
羿羽听完有些无语,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个小音告诉十七的初衷就是为了让他帮他做这件事,虽然那人目的不太单纯,但是至今看来,好像对众人也没有太大的恶意,而且作为交换他也确实履行了承诺,在那段最心惊胆战的日子里默默地保护了羿羽和姜赢。
“那他想干什么啊?找到云汉之后呢?”
“我也不太懂。”姜十七摇着头无奈地说。
之后两人扯了些更为轻松的话题,正好一眼看到附近有一家大饭店,羿羽于是给十七讲起了洛阳有名的美食,什么胡辣汤,酱牛肉,鲤鱼培面,讲得姜十七双眼冒绿光疯狂咽口水,拉着羿羽就要往饭店里跑,幸好羿羽提醒了他小音的事情还没办完,十七依依不舍地看看近在眼前的美食,又委屈巴巴地看看羿羽,哭丧着脸跟着他走了,只不过在此之前他让羿羽一遍遍承诺办完事一定要陪他把美食扫荡一空,羿羽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之后姜十七照着小音告诉他的地址找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小乐器坊,名字倒是很好听叫“花间”,推开门进去之后也没有那种非常热情的欢迎,老板专心致志地坐在一架一看就有一定年岁的白色钢琴面前,像对待情人那样非常温柔地擦拭着每一根琴弦,羿羽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有些惊讶,他对云汉的想象还停留在上午看到的那张照片里温文尔雅的形象,万万没想到眼前出现的是一个消瘦得不成样子,脸颊深陷套着大裤衩的中年男子。
羿羽悄悄地推了推姜十七问:“真的……是他?”
姜十七点点头,羿羽感慨一句:“怎么饿得和十多天没吃饭一样。”
“确实没吃饭,他在绝食,比我上次见到更羸弱了,要不是他的家人一直强硬地给他注射葡萄糖,可能早就……”姜十七难受地摇摇头,想到小音那绝望的表情就一阵心酸。
“他怎么,还没走出来啊?”羿羽也有些心疼这一对阴阳相隔的恋人,世上最惆怅的,莫过于看不见尽头的思念。
“快三年了吧,要是断得了,或许是件好事。”姜十七说着就向云汉走去,隔着钢琴站在他对面,异常冷静地说:“小音让我来找你。”
料想中的惊讶完全没有到来,云汉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带着凄凉与释怀的微笑面向姜十七,声音气若游丝般费力地从他干瘪的嘴唇里爬出来:“终于……终于来啦。”
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什么?或许是让一个年且不惑的人变得像耄耋老人一样淡然死生,或许,是把一段相思,拆分成数种哀愁,深深铭刻进骨髓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