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琴在厨房煮饭的时候，李老汉翻完了院子里晒的新麦子，然后带着一身浓郁地麦香味进了房间找李志新。
“我听村里杨校长说，玉琴想跟你去县里？”听声音，说话的是李老汉。
“嗯，给我说了几回了。”李志新连忙起来让父亲做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到了炕沿上。
李老汉抽着烟锅，看似不经意地问到：“那两个娃娃谁来管，你两口子啥打算？”
李志新有点摸不清父亲的意思，抬眼看着父亲没搭话。
“你老丈人年龄也大了，七十几人了……”李老汉自顾自地说着，声音有些沉闷，但仍旧听得出是中气十足，言下之意也十分明显。
“嗯，我知道，”李志新点了支烟，“他舅爷看了几年了，这情我记着。两个娃娃再到屋里呆一段时间，我过去把玉琴安顿好了，就接走。”
李老汉点点头，“那你歇着，我去看看牛。”
其实，李老汉早前几天遇到杨校长，后者就告诉他杨玉琴主动要求分配到县里了。他也清楚家里的状况，自打那年的疙瘩结下，老婆子这些年对这个老二儿媳是怎么看都不对眼。不说处处为难，但给脸色看，那是时时都有。
老二媳妇算是听话懂事的，也没怎么吵闹过，每每老婆子上集、出门去闺女那儿，老二媳妇都会给老婆子些钱，少则一二十块，多则四五十块。逢年过节更是给老两口一人一件新衣服，从没落下过。
李老汉心里清楚，家里亏欠这个儿媳妇的。可有的时候，这一碗水，真的没法端的平整。
“唉！”
父亲一出门，李志新扔了手里的烟屁股，平平地躺在炕上，原本想睡会儿，却翻来覆去睡不踏实。脑袋里总想着媳妇杨玉琴一路上都在跟他说一家人去了县里以后，一定一定要一起去一次“姜子牙钓鱼台”，说她都答应女儿和儿子好多次了。
他当时笑着一口答应下来。
此时静下来，躺在炕上，他才认认真真去思考这些问题。突然间，思绪就纷至沓来。
既然要一家子都去县里，首先要考虑的就是住的地方，一家四口，总不能还跟同事挤着。二来，最主要的就是俩孩子的上学问题。闺女李奕树已经四年级了，儿子李景清今年九月份也该上学前班了，得先把户口转到单位才行……
李志新思量着，突然觉得还有大把的事情等着自己，更是睡不着了。于是翻身坐起来，溜达到厨房去帮忙做饭。
两人吃过了饭，总算是能安心坐下来休息会儿，于是两个人就商量着早点过去安顿，把女儿和儿子都接过去的事儿。两人分工明确，考虑到李志新还要上班，便先到单位尝试申请两间单身宿舍，杨玉琴在家办理户口迁出，包括家里的桩基注销一类的杂事。
于是，李志新第二天又回了单位上班，空闲时间写了独身宿舍申请，交给了领导审批，想要申请两间，他们两人一间，俩孩子一间。
杨玉琴则一大早就到了村委会，询问了办理户口迁移，分地销户，桩基销户等等问题，回到家更是翻箱倒柜，把家里的东西都挨个的该整理的整理，该拆洗的拆洗。
两人虽然相隔两地，却每天都匆匆忙忙。
儿子李景清，也已经接回了家里。已经四岁半的他，在母亲杨玉琴太忙碌的时候，还会跟着姐姐李奕树到学校去，听话的安静坐在课堂上，等着姐姐放学，两人再一同回家。
一切都有条不紊，甚至弟弟李景清跟姐姐走在路上的时候，经常会听见姐姐小声的自言自语，仔细听起来，似乎是在练习普通话。台词也很简单，翻来覆去多是“鞠萍姐姐”“小鹿姐姐”……
然而事情并不像想象中的顺利，李志新单位的独身宿舍申请并不顺利，单位只批下来一间，其余真的是空余不出来。李志新前后找了五六个领导，都没办法解决，只能实话跟家里说了，两人就决定先把生活的必需品搬过去。
杨玉琴这次倒是没想着省钱，李老汉找了邻居的柴油车帮他们把东西拉到县里，都乡里乡亲，甚至还帮他们搬了一下午的东西，东西都卸下来搬上楼，这才结了50元钱离开。
九十年代的职工宿舍，无一例外都是筒子楼。
李志新单位里就这么一栋宿舍楼，四层高。奇怪的没有按照关中一贯的南北朝向，而是东西朝向，走廊一侧在东边。
杨玉琴站在楼下，一眼看去，一个楼层至少得有三四十间宿舍，她不由皱了皱眉。
楼梯开在最当中，杨玉琴跟着李志新上了四楼，然后左转向北。一米半宽的走廊，倒是不怎么拥挤。甚至家家户户都能在走廊窗户下放个蜂窝煤炉子或是煤气罐用来炒菜做饭，自然而然的楼道里的墙壁就不怎么干净了。
宿舍门都是老式的木质单扇门，宽约80公分。房门左侧，间隔不到20公分的墙壁，便是每间宿舍的窗户，虽然是白天，但大多挂着窗帘。
走到第九间宿舍，李志新停下来，从兜里摸索出钥匙。
杨玉琴站在身侧，推开房门，屋子里的闷热气息扑面而来，冲的她脑袋有些发晕，反倒是此时通风背阳的楼道里凉快些。
稍稍站定，等房间里热气稍微散了散，杨玉琴这才进门。
房间并不大，左右宽2米左右，倒是有近5米纵深。不过背面的窗户很大，让房间显得敞亮几分。屋子显然是李志新细心打扫过的，没有什么灰尘，墙壁也用报纸一类的贴了下围，遮住了墙皮脱落后使得水泥裸露在外如尿花的丑陋。
李志新一进门，就开始安置物品，房间就这么大，想放下带来的这些家具还真是不容易。
整整四个多个小时后，一切安顿妥当。
靠着西边墙壁，背面的窗户下，李志新将组装起来的一张大号的管制双人床顺着南北方向塞了进去，北边贴墙，南边正巧能塞进些木箱，存放衣物或是床上用品。这就几乎占据了屋子的三分之一。
顺着床，紧贴房间南边的墙壁往门口去的方向，依次放了一张半米见方的小木桌，一张1.2米宽的小木床。桌子方便杨玉琴或是两个孩子回来写作业或是备课，木床则只能委屈两个孩子挤着睡。
除此之外，别无长物，宿舍也已经挤的满满当当。
一切算是安排妥当，现在就差将户口转移到单位，两个孩子就能安心来上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