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泷璃蹙着眉,愣在原地,她的脑袋里一片混乱。
“我......”
忽然,海上起了大风,海浪犹如千军万马奔腾汹涌,撞击着大船,发出阵阵吼声,喷溅着雪白的泡沫,船身猛烈摇晃起来。
恍惚失去重心的莫邪泷璃向船外倒去,祝鼎飞拉住她的手往怀里一带,她妥妥地跌入他的怀中。
---绿木棉的香味!
熟悉的香气,萦绕鼻尖,莫邪泷璃忽觉心旷神怡,无比安定,微弯的眼眸瞬间流光如琉璃。
看到她灵动绚然的双眼,祝鼎飞脑海中迅速闪过零散冲撞的片段。
---为什么替我挡剑?
是他自己的声音。
---就当还了你数次救命之恩。
莫邪泷璃回答道。
---你也说了是数次,还得清吗?
画面中,她抬起清澈绚然的水眸,他低头,轻轻覆上她的唇,温柔深情......
“泷璃。”
他口中不自觉轻喊了一声。
“你……怎么了?”
看着的他眼眸深寂,眉宇紧锁,似是努力回忆着什么,又非常痛苦的样子,她问。
“我第一次吻你,是不是在暮袈观?”
他凝视着她,黑眸深灼,语气忽然变得温和。
“你!”
难道他想起来了,莫邪泷璃双眸轻颤。
他扶住她,狠狠吻下去!
莫邪泷璃奋力挣扎,却更加地沦陷在他近乎掠夺的疯狂气息之中。
这一吻,恍如隔世,沉醉心仪,深情如旧,愈发不可收拾。
放开她时,祝鼎飞的眼眸渐渐恢复冷寂:
“以前的事,有很多我想不起来了,不管你是居于何种原因离开我,从今日起,不许再悄然离开!在我的人生里,情之一字,一生唯有一次,一旦付出,绝无反悔,你听到了吗?”
“祝鼎飞,你捏痛我了,放手。”
祝鼎飞的手还在慢慢收紧,莫邪泷璃吃痛地喊道。
祝鼎飞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么用力,缓缓放开她,他皱着眉,柔声说:
“对不起,我不记得从前我们是如何相处的,只是眼前的你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患得患失,我竟然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你的心,包裹得太严实了,我不想错过每一次走近它的机会,我怕一旦错过,便是一生。”
莫邪泷璃的心早已澎湃,她爱他,希望自己一袭清风,不带任何桎梏地爱着他,她希望,终有一日,她不再肩负仇恨、身携魔性,不用在沉痛中挣扎前行,而是有尊严地,带着如初的笑容,沐浴着阳光,站在他面前,告诉他,祝鼎飞,我愿意。
只有,这最坦坦荡荡、无所顾忌、绝不后悔的爱情,才配得上世间独一无二、情深如海的他。
可是......
可是这一切于她而言,多么奢侈啊!
莫邪泷璃顿感胸口泛起阵阵剧痛,痛到自己就快难以呼吸。
“王爷,我们本就没有你口中所说的一生可言,所有的一切都是过往云烟了,过往就应该被放下,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
莫邪泷璃后退了一步,望着万里苍穹,冷冷一笑,那绚然灵动的双瞳陡然冷冽如冰。
她认真退一步的动作、冷漠犀利的话语就像一把利剑,正中他的心口。
“莫邪泷璃,你果然是全天下最狠心决绝的女人,不!恐怕,你根本就没有心。”
他抬起右手,手中月光布霜,深如寒潭的黑眸透着冷彻的光,整个人杀气暗涌!
那手忽然停在半空,握成拳,狠狠打在船身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曾经有人同样质问过我,我到底有没有心,想来,你们都错看了我,我确实是一个没有心,不在乎感情的人,王爷,你需要清醒一点。”
莫邪泷璃星眸微垂,错身向前走去。
祝鼎飞迎着风,寒浪卷袭的疼痛在心底蔓延开来!
一个历经修罗地狱归来的魔鬼,从来无所畏惧,最可笑的事发生了,他竟因她而痛。
船舱的另一边,黑色披风里的人,一动不动,一颗心慢慢支离破碎开来。
在经历今夜之后,她的心开始慢慢明白,用炙热的目光时时去追随一个对自己本无情,亦无心的人,是多么悲哀!这些年,锲而不舍,寻而不得,她是不是该适时走出自己为自己亲手建造的这个冰冷的囚牢了。
唐兀笑拉紧披风,双眸空茫地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渐渐泪眼迷蒙。
房间内,子规打来热水,为吐得天翻地覆的白明若栩拧了热毛巾,擦了擦脸:
“若栩姐姐,我让唐姑娘来看看吧,你吐得这般厉害怎么得了啊。”
“不用,真的不用。”
白明若栩摇头。
“之前的药也不小心打翻了,我再去熬一碗来。”子规端着药碗出门,却忽然停住脚步,她回头疑惑地凝视着白明若栩,“这几日你不喜走动,嗜睡非常,不思饮食,却还吐得这般厉害......”
子规整个人一震:
“若栩姐姐,你的这些症状与自小带我的齐娘十分相似,难道你不是晕船,是......”
“是,我是有身孕了。”
白明若栩目色平静地说。
“啊!你有身孕了!怎么回事?那之前你还吃了那么多的药?”
子规顿时慌张了起来。
“那些药,都是唐姑娘为我开的补药,无碍的。”
白明若栩点点头。
“唐姑娘是知道这件事的?”
“自离开苍穹崖起,她一直帮我治疗内伤,她可是医仙,怎么会不知道呢。”
“若栩!”
莫邪泷璃站在门口,被她们刚才所说的话吓了一跳。
白明若栩走过来,慢慢说道:
“泷璃,我不想瞒你,我有了身孕。”
莫邪泷璃的心,如沉大海。
三个人安静坐下来后,白明若栩看着莫邪泷璃:
“有什么疑惑你就问吧。”
“已经多久了?”
莫邪泷璃冷静下来。
“快两个多月了。”
“孩子的爹是谁?”
“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白明若栩回避道。
“你打算把孩子生下来的?”
“是。”
“那我就不得不问孩子的爹是谁?”
莫邪泷璃着急了。
“我一个人也可以为孩子负责。”
白明若栩平静地。
“你怎么负责?你让他从生下来起就是一个不能与自己爹相认的孩子吗?”
“那又如何,我的孩子必不会在乎这些。”
“若栩,一个孩子的降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并且他需要父母两个人完整的爱,这是作为父母应该负有的责任啊。”
莫邪泷璃苦口婆心劝道。
白明若栩沉默了。
“你到底在包庇谁?”莫邪泷璃敏锐地感觉到,“还是在保护谁?”
“没有,你们都想多了,孩子就是我一个人的,也是我决定让他留下来的,我一定会好好生下他,爱护他,与别人并没有关系,你们不用再劝我。”
白明若栩神色冷静,态度异常坚决。
莫邪泷璃看着白明若栩面色不佳,疲乏倦怠,不忍心再让她伤神:
“今晚,你先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泷璃姐姐,你刚才进来就疲倦得很,是出了什么事吗?”
子规心细如发。
“没事,你们快休息,我也回房了。”
莫邪泷璃转头说。
厨房门口,照镜生遇到端着点心和药的子规正走出来。
“子规,是谁生病了吗?我好几次都看见你来熬药?”
“照崖主。”
子规欠了欠身。
“你也同泷璃她们一样,叫我一声哥哥吧,不必如此生分。”
照镜生笑了笑。
“好,是若栩姐姐晕船晕得厉害,我帮她熬药。”
子规说。
“是唐姑娘开的药方吗?”
“是的。”
“若栩?这两日未曾见过她出来走动,她就只吃这些吗?”
照镜生看了一眼分量不多的小点心。
“若栩姐姐这两日的胃口不好,待会儿我还会再帮她做些小粥送去的。”
“那好,我不耽搁你了。”
照镜生看着子规走远之后,默然走向唐兀笑的房间。
唐兀笑的房门正好开着,她此刻正在收拾刚研磨好的一盒盒药粉。
“唐姑娘,请问白明姑娘生了什么病?”照镜生问。
“照崖主,这是病人的隐私,请恕我无可奉告。”
唐兀笑放好最后一盒药,起身净了净手说道。
“她从上船开始就一直在喝药,我也是出于关心,想知道她到底怎样了?”
照镜生语气诚恳地。
“那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唐兀笑凝思。
“白明姑娘是泷璃的挚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了。”
“我知道了。我只能告诉你,若栩并无大碍,照崖主你可以放心了。”
“真的只是晕船?那就好。谢谢你告知,唐姑娘,告辞!”
照镜生拱手道。
“不客气,照崖主慢走。”
唐兀笑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翌日,果然是个大晴天,大船故意放慢了行驶的速度,在湛蓝天空与海水的一线间悠悠而驰。
青从阙、天心早已抬出了长椅,铺了厚厚的毯子,照溪歌把杜寒一扶到椅子前,天心忙拿来鱼竿。
祝鼎飞站在船尾,看着杜寒一苍白脸上淡静温和的笑容,心绪如潮。
“我们四人一起钓吧。”
天心把鱼竿交给青从阙和照溪歌。
青从阙和照溪歌接过鱼竿,在附近坐了下来。
“那看谁先钓到鱼啦。”
青从阙放好鱼饵,甩出鱼竿,眸色如粹。
“钓到第一尾鱼有没有奖励啊?”
天心问。
“奖励你喝鱼汤。”青从阙笑着说,“那我与溪歌一组吧。”
照溪歌凝眸看着青从阙,微微一笑:
“好啊,我们必胜。”
“好!师父,看来我要多钓几尾才行。”
天心望向杜寒一。
“知道你是钓鱼好手。”
暖阳中,杜寒一心情不错,淡然而笑。
忽然,只听得水中有异样的声响,接着就是数十个铁爪自水面抛了上来,勾住船沿,水中有人“嗖嗖”地顺着铁爪绳索攀爬而上。
“水下有人!”
天心扔下鱼竿,抄起身边的剑,飞身到杜寒一身边,接连斩断了数条绳索,他手中的剑正是同门挚友敖飘临行前赠与他做纪念的无极剑。
“带他回房!”
同一时间,青从阙使劲推了一把长椅,向对面的照溪歌喊道。
长椅滑到照溪歌面前,照溪歌迅速扶起杜寒一来,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就要往船舱里撤退。
“哪里走!”
此时跃上甲板的一个黑衣大汉,浑身湿透,右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面目可憎地拦住照溪歌的退路。
“照姑娘,走!”
祝鼎飞从天而降般落在黑衣大汉眼前,凛然说道。
瞬间,又有数十铁爪勾住了船沿,大批黑衣人陆续上了大船。
“杀!杀完这些人,整船的好货都是我们的!”
刀疤大汉大喝一声,跃上船来的黑衣人顿时沸腾了起来。
“好大的口气!”
祝鼎飞拔出娑罗剑,横剑一扫,剑气四溢,刀疤人纵身一跃,却是他旁边的五个黑衣人应声而倒。
“看来有几把刷子!”
刀疤人狰狞一笑。
下一秒,祝鼎飞顿感肋间剧痛,他皱了皱眉,心中暗自纳闷:
“为何会感到周身气息逆行,运气不畅?”
“溪歌,快去帮他,他这几日为了我已耗损了大半以上的内力,此时气息微弱,定是无法以幻化神功御敌的,强行运气只会伤及自身。”
杜寒一扶住舱门,剧烈喘息道,面色如尘。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照溪歌进退两难。
唐兀笑、莫邪泷璃、照镜生听得打斗,就以最快的速度闻声赶来。
“溪歌,你们先进房内,保护好杜主持!”
莫邪泷璃冲出去。
“我们走。”
当下,已刻不容缓,照溪歌点点头。
唐兀笑赶到天心身边,挥剑斩断了仍然在继续向船上抛来的一条条绳索,两人一起阻断了黑衣人的侵入口。
照镜生跃入人群中,“唰唰唰”风声剑声连绵不绝,眼前的黑衣人接连毙命,暂时挽回了困窘的处境。
莫邪泷璃到时,正好看见祝鼎飞执剑挡着四个黑衣人的长刀,他似乎力不从心,握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莫邪泷璃挥剑劈下,围攻祝鼎飞的四个人被震退。
“你怎么了?”
莫邪泷璃问。
“寒一呢?”
祝鼎飞眸色凌冽,四处观望。
“他已进房里了,溪歌在他身边,你进去看着他们吧。”
莫邪泷璃看着祝鼎飞的神色不对,说道。
“不劳你费心。”
祝鼎飞狠狠看了她一眼。
转眼,一群黑衣人又冲上前来,莫邪泷璃凝眸如冰,飞身跃进人群,奋力厮杀,把这些人死死挡在了船舱之外。
此时,茫茫碧海中,急速驶来一艘庞大的船,大船的桅杆之上,迎风招展挂着一面血色长刀的黑色旗帜。
照镜生一剑刺穿了刀疤人的胸膛,抬起头,目色惊骇地望着不远处那艘船:
“今日,运气甚好,我们遇到的是这片海域中最大的一群海贼。”
“海贼?”
青从阙刚刚杀了围攻她的一群黑衣人,跑过来望向那艘大船。
“他们是让所有商船都闻风丧胆的鬼海海贼。”照镜生目色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