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西北板块叫舟川巨凿,地势凹陷不平,据说它在远古时期是一座能连接到九重天的雄伟高峰,只是随着岁月的摧残,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而西南板块叫做暴马冰河,远古时代是一条巨大的冰川。
后来天界炎帝创征服之海镇压妖邪,征服之海与暴马冰河相融,形成了一片大陆。
现在的暴马冰河繁星点点,人来人往的街巷热闹非凡,早已不是千万年前的那条无尽冰川了。可它原来所用的名字依旧被保留下来,至今沿用。
帝都的西门,就建造在这两个板块的交接地带。
就在昨天的夜幕里,有一辆朴素无奇的马车从帝都西门缓慢离开。马车里坐着的正是乾逸潇要寻找的云裳。
除了云裳,马车上还躺着一个清闲懒散的男人,穿着一身华丽的羽衣,躺着云裳的怀中。
他身畔放着一个木质酒壶,而壶中的酒早就被他喝了个精干,男人一副任世道万千变,我依旧孤饮自醉的样子。
那男人正是醉春楼的楼主——落尘,准确的说是星月楼的楼主。天道大陆的星月楼,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天道大陆之上,经常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天下消息皆出星月楼。
星月楼的立足根本就是倒卖消息,醉春楼就是它在大秦帝都的一个分楼,负责帝都内的情报。
寒山寺很早就发现了这件事情,也暗中默许它的存在。
两者互惠互利,多年来,相安无事。
直到昨天晚上,落尘来到帝都,带着云裳跟寒山寺拜别,那时寒山寺刚从朝臣殿回来。
虽然寒山寺身上的酒味很大,可落尘一眼看过,知道寒山寺很清醒,似乎还有些精明。
这是一个商人的直觉。
一切如常,寒山寺没有难为两位,轻轻地来,悄悄的去。正如当年落尘带着云裳第一次踏足帝都的时候。
那时帝都谁也不知道醉春楼在一夜之间多了一位奇女子。现在她离开了,他们,大概也不会发现醉春楼少了一位女子吧!
落尘在临行前为了感谢寒山寺对云裳的照顾,这才有了醉春楼前乾逸潇闹事。
当日,星月楼高层按落尘命令,在江湖上散播了一些假消息,这些传言传到乾逸潇的耳中,这才有了北地枪王入帝都寻云裳一事。
平日里,落尘也很好说话,但好说话不见得你求他就容易了。
要是按照他平日的行事风格,帮寒山寺这么一个大忙,必要寒山寺欠他一个大大的人情不可。
他是个生意人,一向都不会让自己吃亏,但是这次,是例外。
那辆朴素的马车自昨夜出城,一路向西奔驰,途中路过了童州。
在童州,趁着落脚的时候,落尘将这辆马车换成了一辆金雕玉琢,镶嵌着一大堆红红绿绿珍贵宝石的马车。
用落尘的话来说,在帝都之所以不敢这么干,是因为帝都人多眼杂,鱼龙混杂,他不想轻易被别人知晓他的身份。
而到童州就不一样了,虽然也是大秦数一数二的繁贵城池,但里面的能人异士自然不能跟帝都相比。
在这里,他就要好好享受了,比如说,先弄一辆他得心的马车。
人嘛,总要好好享受的。
在童州待了没多久,两人就驾着这辆贵重的马车继续西行。
落尘不时的掀开车帘观赏外面的风景,一脸得意洋洋,就像是寒窗十年的学士考中状元一样春光满面。
毕竟是冬天,野外的草木大都枯萎,唯有几行孤单的大雁独自南飞,发出阵阵凄寒的声音,但是落尘看的乐不彼此。
落尘经常兴致一来,就喊云裳和他一起观赏野外的景象,但云裳却一副爱搭理不搭理的样子。忧心忡忡地静静独自发呆。
她最担心的,还是寒澈。
她曾经在第一次进入帝都之前,在星月楼无意间听过落尘和一上宾讲过寒澈的事情。
寒澈,似乎关系到一个什么计划,这个计划,很有可能改变人,神,妖,魂,等各族的格局。
他是个很重要的人,关系到里面很重要的一环。
云裳在帝都这么多年,和寒澈慢慢接触下来,发现寒澈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很好的人。
她不希望看到寒澈受到伤害,以前身在帝都,还没有这么担忧过。
现在随着马匹的疾驰,和帝都的距离慢慢远去,云裳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禁锢着一样。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她很不安。
不知为何,她总想回头再看看那个放荡不羁的少年。
越是看着落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云裳越觉得心烦意乱。
“寒山寺,这会儿应该见到了乾逸潇吧!”
惆怅了好久,云裳终于艰难地从嘴中吐出这么几个字。她想将话题扯到帝都中,从而慢慢从落尘口中套话。
云裳跟了落尘很多年了,深知这人什么性格。
明着问落尘,你就算问上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能从这人口中得出一句有用的消息。
落尘依旧摇晃着脑袋看着窗外的风景,只是原本笑意盈然的脸上变的有些僵硬。
他承认他有很多东西满了云裳,但是这些是为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落尘也存私心,不过他猜想要是寒澈日后明白的话,也应该不会怪他。
“你是想问寒澈怎么样了吧!”虽然分别多年,落尘依旧能从云裳话音里听出她的所想,只是头依旧向外面探去,一副爱搭理不搭理的样子。
“那就是没得说唠!”
看到落尘还是漠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枯木野草,云裳双手摊开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闷声苦叹,继续发呆。
好久之后,落尘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将车窗上挂着的车帘放下,也学云裳一样将脑袋靠在后车厢里仰卧着,“我还以为大秦的冬天有多美呢!也就这样。”
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谣言,说大秦的冬天是最美的,以往落尘来大秦时,都恰好错开了冬季的大秦。
这次好不容易赶着冬天来,结果却还是叫他失望了。满山遍野死气沉沉,枯草烂木,这叫什么个风景。
“对了,你刚才问我什么问题来着!”
落尘将云裳这边靠了靠,头枕在云裳的肩上,眼睛眯半起来,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我说,现在寒山寺应该见到乾逸潇了吧!”云裳破碎的希望又重新燃起,有些不理解的看了落尘一眼,又愣愣地试探问道。
落尘无奈地笑了笑,答非所问,口是心非,说的就是现在的云裳了。
既然云裳想跟他玩玩心思,那便随她的意。
“那你觉得寒山寺是个怎样的人呢!”落尘反问她。
加上昨夜,他也就见过寒山寺两次。江湖上都传言他长了一双慧眼,善观人识心。可面对寒山寺,他却没有一点办法。
寒山寺将自己伪装掩藏的很好,你很难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一张面具,那么寒山寺这个人即使是褪去了十一张面具,仍不能说,这就是他,这就是寒山寺。
“他不能算是一个好人。”
提到寒山寺这个名字,云裳就觉得内心很彷徨,交叉着如刀削过修长的玉指思量半天,给落尘一个还算中肯的回答。
“这算什么答案!?”
落尘嗤笑一声,睁大的眼睛惊奇地盯着云裳粉嫩出水的小脸,心想莫不是云裳在帝都呆傻了。
一将终成万骨,何况是帝王。
自古以来,有那个皇帝登基不是靠着数不清的尸骨往上堆的。从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这是一个恒古不变的真理。
云裳不服气地撇了撇嘴,不是你问我的吗?我的问题你不回答就罢了,还那这样的问题难为自己。
云裳本来就不喜欢在别人背后指手画脚,何况这人还是寒澈的父皇,大秦的帝君。
“哈哈哈……”
落尘察觉到云裳的窘态,落尘轻笑一声,“那你觉得他所创建的大秦怎么样?”
“大秦,在他手中,很强大。”云裳非常认真,一字一句地慢吞吞道来。
云裳在来帝都之前,和落尘看过许多地方的人和事,她所见过其他所有的国度,从没有一个能像大秦这么坚不可摧。
提起大秦的名号,不仅是修炼界的那些一流门派,同为天道大陆五大帝国的其他四国,都会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压力。
“那你觉得在他之后,大秦会如何?”
云裳这次的回答深的落尘认可,落尘得意地点了点头。趁热打铁,他还想试试云裳的眼光和见解能到哪一步。
“他之后,大秦,应该会在不到百年的时间土崩瓦解。”云裳将自己的见解毫无保留地对落尘讲出。
云裳很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那样,寒澈就会很伤心,他的处境会异常艰难,他就再也没家了,没国了。
就像此刻在浴火坛山上潜心修炼的田维一样,他也曾是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在帝王家族的皇子。
可最后,要不是田逢用他儿子代田维赴死,让田维保下一命,此刻,他也是亡国之魂。
每一个王朝的破碎,遭殃的不仅仅是百姓。
王室,权贵尊亲同样要面对惨无人道的杀戮,这是命,帝王的命。
落尘的眼前就像闪过了一丝雾霾,云裳说的不错,大秦会陨落,这是定数,天命不可违。
落尘好像已经看到了山河破碎的那一幕,眼中不由多出深长的惆怅。
要说时间最壮阔的景象,不是忘川河那四季如春的醉人风景,更不是那山头神仙荡破天机,踏入神界位列的大道宏光。
而是一个帝国的泯灭和另一个帝国的崛起。
要是被寒山寺知道昨夜才别过的这两人此刻正在商讨着大秦的衰败,不知会做何感想,愤怒,暴躁,无奈,感伤,谁也不知道。
“你为什么觉得大秦会衰落,传言吗?”
感伤之余,落尘又和云裳拌着嘴,论起年龄,他也能和那号称北地枪王的乾逸潇平起平坐。这几百年来,他看过太多人世间的沧海桑田,一眼看到事情的尽头并不为奇。
他想知道,云裳是怎么能看清这一切的。
云裳的眼睛里透着日月星辰,与落尘四目对视,毫不避让,直言道:“不,即使在他死后,大秦依旧很强。”
云裳灵动的眼眸转了转,继续道:“可惜,现在的大秦只属于寒山寺,也只有寒山寺才能驾驭得了它。”
“以往的……”
“我知道了。”
云裳正欲再说个所以然来,结果被落尘打断话语。
两人驾车继续向西驰去,留下一片荒凉。
以往的大秦,是属于寒氏这一个庞大的家族的。
但是寒山寺登基之后,改变了这一统治方式,现在的大秦,是寒山寺的大秦。
六部尚书和三位大将军,再加上两位丞相。以及大秦手下的数千官员,和数十万的大秦铁骑。
他们当中,更多的人效忠的是寒山寺这个人,而不是大秦。
寒山寺亲手铸造了这把天子之剑,可同时,也只有寒山寺能挥动这把天子之剑。
别人,不一定能握的住这把剑。即使那人是寒山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