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吧。”长风答道,忽而言语一转,“不过倒也未必,毕竟这诗里并未提及你的名字,说不定是为别人而写呢!”
彩苓听了竟是垂目不语。
其实她也能感觉得到,永浩这诗极有可能就是因她而写,因为如今在村里,年轻且未出嫁的姑娘也没几个,且除了她,其他的也与永浩家相隔甚远。而且小时永浩一直是她十分要好的伙伴,后来随着长大,来往才渐渐减少的,关系自是不一般。
可是,即便永浩真的对她有意,她也从来只拿永浩当伙伴或朋友对待。如此一来,他不得不在心中默默地对永浩说声抱歉,故而竟觉得有些不忍……
“彩苓,你怎么了?”长风见彩苓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问,其实他多少还是明白彩苓心中此刻在想什么。
“哦,没事。”彩苓挤出一丝笑,“我突然想起,我娘叫我早些回去帮她织布,那我便回去了。”说罢拿起放于桌上的《淮海文集》,示意着道:“这词集我先拿去看看,看完再还你。”
“随意。”长风透着些洒脱道。
彩苓却笑着说了一句“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便转过了身,脚步轻快地出门而去,身影片刻消失在门框之中。
刚离开长风家,尚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抬头间,竟见远处一通往乜永浩家的小路上走着三人,看其模样穿着,应是两男一女。那两男子其一着棕色衣,另一人着灰色衣,女子着褐色衣。尽管相隔较远,彩苓亦发现那着灰衣的男子轮廓极为熟悉,像极了乜永浩。
莫不是永浩回来了?
彩苓心中这般一念,顿时生起几分激动,忙加快了步伐朝前行去。
她还是选择先回了自己家,待将那本《淮海文集》放于了自己房间,方才出门去了永浩家。
方至永浩家屋外,便听见黄氏激动的声音:“我的儿啊!你这两日去哪儿了?”
“我……我去二姐那儿了……”永浩声音中带着犹豫,又透着好些委屈。
只趁着屋里说话的功夫,彩苓片刻便已行至永浩家堂屋门前的院坝里,只见一家人皆是在堂屋中。而方才那身着褐衣的女子也已认出来——竟是乜永浩的二姐倩凝。不过,那位棕衣男子不曾见过,只见其人双手放于腹间,恭敬地立于倩凝身后一侧,想应是倩凝夫家的奴仆。
黄氏与永浩双双站于堂屋中间,一个目光怜怜地看着儿子的面孔,一个低头忧容,想来心中极为愧疚。
“你跑去二姐那里干什么啊?”黄氏责问中又带着哀怜声。
“心中难过,想找二姐诉诉苦……”永浩嘟着声音,像受了委屈的孩子。
旁边的倩凝见了眉头一紧,转身朝永恒走去,面上带着一家人都再熟悉不过的肃厉之气,开口道:“大哥,当妹妹的本不应冒犯你的,可今日这事,就算是冒着大不敬的罪名,妹妹也要说。永浩好歹也是你的亲兄弟,你怎么能合起媳妇来欺负他呢?就算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做得不妥的,你也应给他好好说,给他讲道理,这动不动就吵架闹矛盾,如何能解决问题?”
“二妹,并不是我要跟永浩吵,而是你大嫂……总是改不了那脾气……”永恒面对倩凝的指责,永恒自然要以言语为自己开脱些。
永浩的大嫂林梅听罢当即狠狠地朝永昌使了个眼色,嘴里发出“嘶”的一声,却是不敢说一句话。
很奇怪,原本蛮横的林梅此刻倒是变得异常温和沉默,判若两人,原因为何?原来,在黄氏的几个儿女中,倩凝是性子最烈的,如同一男子。在倩凝还未出嫁之前,林梅就已尝尽了倩凝的烈性子,至今记忆犹新,再加上倩凝的夫君乃当地的小商贩,怎么说也有些小财势,林梅岂敢造次。唯有忍气吞声。
“自己的媳妇也不好好管管,还任由她欺负家里人,这难道不是你的过错?你身为家中长子,就应当担起治家的责任,可如今呢,亲兄弟都被你两口逼得无处容身,这哪是治家,分明是乱家!照这般下去,这家迟早要毁在你手上!”倩凝对永恒的厉言厉态倒像是当姐姐的在训斥弟弟一般,而不似妹妹在与哥哥说话。
永恒听着,心中也一直打着颤,待听完,却是乖乖认起了错:“二妹说得对,这事确实是大哥做得不对,大哥一定改,一定改……”
“改?如何改?”倩凝反问道。
“我一定管好你嫂嫂,再不让她……欺负永浩了……”
倩凝“哼”的一声冷笑道:“说得倒是轻巧,恐怕我这前脚一走,有些人就翻脸了吧?”
“怎么会呢!”永恒忙补充道,“大哥一定说到说到,不会言而无信的。”
“好,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你就承个诺。”倩凝柔缓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冷意,“古来为妻者,贤、孝最为贵,若此二样不具,留之又有何用?你便承诺,若以后她再敢欺负家里人,将家里人逼得出家门,你便休了她。”
此语一出,林梅顿时面色一怔。
“这……”永恒看看倩凝,又看看林梅,满脸的纠结之色。
“怎么?难道你想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或者说,你方才所说根本做不到?”
“不是不是!”永恒连忙否定,纠结片时,只得乖乖答应,“好,我承诺,若以后林梅她再敢将永浩逼出家门,我就休了她!”
林梅听了,当下心头似燃起熊熊大火,然而表面却努力装得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不敢说一个“不”字。
“好,这话可是大哥你亲口说的,到时可别反悔。”倩凝说罢,又转向林梅道:“嫂嫂,大哥的话你也听见了,希望你记清楚,免得将来事出之时,又怨这怨那,哭死哭活的。这再怎么说,永浩也姓乜,是我乜家原本的一份子,这谁亲谁疏,你不会不清楚。既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就应该好好相处,何必弄得跟个仇人似的,徒增心中的烦恼呢。我说的是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