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冷？”应上方站在衣帽间里，挑了一款手表给自己戴上。
宋归与摇摇头，在室内确实是不冷的。
表柜里的手表样式繁多，宋归与也认不全那些牌子，只知道他现在戴的是最近很火的劳力士绿水鬼，正好配他墨绿色的卫衣。
这个人连手腕骨节的凸起弧度都好看得恰到好处。
“我让司机送我们过去。”
说着应上方从表柜里拿出一款白色底盘玫瑰金的劳力士。
“左手伸出来。”
宋归与先是一愣，随后乖乖地伸出左手。
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一个颤，手表被保养的很好，无论是表带还是表盘都几乎看不到一丝划痕，应上方手法温柔娴熟得让宋归与怀疑他是不是做过劳力士的柜哥。
应上方戴完顺势拖着她的手掌仔细看了看，果然女孩子戴迪通拿很好看，白盘显得很秀气。
有一种傍大款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宋归与垂下手腕动都不敢动，生怕磕着碰着，这可赔不起。
应上方帮宋归与拉开车门，他手挡在车顶让宋归与先进。
“去TAXX。”
“诶？”宋归与转过头，TAXX是酒吧啊，可她还未成年，怎么进去？
“我未成年啊。”
这句话配合她无辜的神情，应上方都要觉得自己就是个拐卖儿童的人贩子了。
“跟着我进去。”他面不改色地说。
酒吧地点有些难找，在黄浦区巨鹿路的一个地下室。
他们在巨鹿路下车，随后步行向前走，一路可以看到很多车，其中不乏各种颜色的骚包超跑，应上方带着她顺着扶梯下去。
门口站着几个黑衣的保安，宋归与紧张的拉了拉应上方的袖子，她小声的问：“我没带身份证啊，怎么办……”
应上方一把反握住她的手，什么也没说。
他的手很大很干燥，牵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宋归与心虚的都不敢抬头看保安，她只能用力的回握着应上方的手。
只见保安礼貌的朝他们点了头便放行了。
“？”宋归与惊讶的回头看那几个身形彪悍的保安。“我们这就进来了？”
“不然给你送出去，再让他们问你要一次身份证？”应上方笑着回了一句。
工业风的现代化装修吸引了无数的蹦迪选手。
节奏感强烈的电子音乐充斥着耳朵，有力地撞击耳膜，让人的心脏都跟着一起震动，空气里弥漫着酒和各种香水味混杂的味道，场子里挤满了人。
应上方顺势揽住她的肩膀，将她紧紧的圈在怀里。
宋归与被身边的人挤的有些喘不过气，她攀上应上方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大声地问：“我们的位置在哪里？！”
应上方低头一只手按住她的耳朵，大声的说：“001。”
他手指着舞台的位置。
在最靠近舞台的0区卡。
酒池肉林，这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大家都顶着一副精致面孔，穿戴昂贵的服饰，在叫骰声中迷失。
001卡座上已经坐了三个人，两个男生一个女生。
“谭迦？”宋归与看背影就认出了那颗脑袋。
谭迦转过来，在看到应上方搭在她身上的手的一瞬间，表情从惊喜变成冷漠。
他看着应上方说：“难得啊。”
应上方手放在宋归与肩上拍了拍，说：“是挺难得的。”
气氛明显不太对，另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男生主动跟宋归与打招呼。
“我们都是应上方的朋友，第一次见面，我先敬妹妹一杯。”
男生长了一张秀气的脸，不输当下的那些小鲜肉。
宋归与笑着说：“你好，我叫宋归与。”说完她拿起桌上的酒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该喝一杯。
“诶诶，妹妹你就别喝了，让应上方替你喝，叫我苏杭就行。”苏杭有眼力见儿的拦住宋归与。
应上方和谭迦的表情一瞬间都变得很好玩。
前者眯着眼睛看苏杭，居然敢让他喝酒，今天这小子是仗着宋归与在故意搞他呢。
后者则靠在卡座上看应上方，他倒要看他会不会喝。
就在宋归与酒杯碰上嘴唇时，应上方伸手拿过一口喝完。
“我替她喝。”
苏杭拍手起哄。
周围卡座上的瞬间寂静，不少人看过来。
其中不乏打量宋归与的目光。
“这两个卡上都是认识的朋友，等会儿带你认识一下。”苏杭向宋归与解释道。
在谭迦身边被忽视已久的女生终于开口，她一场戏已经看够了。
“妹妹？”
谭迦皱眉看着她，不爽的开口：“秦盼，人家比你小，苏杭喊妹妹怎么了？”
原来这就是秦盼，之前自己误认为是应上方女朋友的那个传说中的青梅竹马。
宋归与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穿着香槟色亮片吊带裙的女生有着姣好的身材，棕色齐刘海长卷发，脸上的妆容也十分精致，是很韩式的美女。
秦盼并不理会谭迦言语里的不善，她拿起酒杯直直的看着宋归与。
“应上方，女生之间的酒你不会也替吧？”
宋归与不等应上方回话，她说：“我自己喝。”
宋归与笑着拿起刚刚的酒杯，应上方帮她兑酒，故意兑的不纯。
“喝一口就行了。”
真是讽刺啊，秦盼看着那两个人，宋归与明显是第一次喝酒，虽然她很快调整了表情，但还是能看到她极快的皱了眉。她实在看不出来这个女生哪里值得让应上方喜欢，比她漂亮的也还大有人在。
“来玩骰子？”其他桌也有人围过来，看着宋归与问。
宋归与有些尴尬的说：“我不会诶。”
“应上方你不教教？”苏杭附和着摇着手中的骰盅。
应上方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飘过去苏杭立刻就禁声了。
“第一个喊的一定要比人数大，比如我跟你两个人玩，第一次就要喊三个几或者两个一，一是百搭的但你喊过两个一之后就不百搭了…”应上方给她讲了规则。
靠的太近，宋归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从脖子开始发红，一大段话听的她云里雾里。
“懂了？”
“…”宋归与懵懂地摇了摇头，她呆呆地看着应上方。
应上方俯身拿骰子。
“你看我玩一局。”他拉过宋归与，让她能够看清自己的骰子点数。
谭迦看了一眼骰子说：“三个六。”
“四个六。”应上方说。“可是你这里没有四个啊……”宋归与小声的在他耳边说。
应上方指了指骰盅里的六。
“五个六。”
“七个六。”应上方声线平稳。
“开。”谭迦拿开骰盅。他那里赫然一个六两个一。
应上方指了指酒杯，比划了一下半杯。
谭迦喝掉。
“这就赢啦？”“你看，我这里有三个六一个一，加上他的三个六，正好是七个，所以他开我就输了。”应上方将骰盅重新盖上。
实在是太考验智商了，后来他们猜拳选人，应上方赢了都是第一个选她，这样她要是输了应上方就替她喝。
大家也就看出他们两之间的不同寻常。
“我选妹妹！”后来的一个女生兴奋的指着宋归与。
应上方看着一眼宋归与，没说什么。她酒量是真差，刚刚才喝了一口，脸就已经通红，连眼神都开始发飘。
这一局三打五。
宋归与在三的那方，应上方在五的那方。
谭迦直接给宋归与放水，上来就六个六，然后自己喝了一大杯。
秦盼笑的拍桌子：“谭迦，你这哪是放水啊，简直是海啸啊，这是在侮辱妹妹。”
宋归与听了也不恼，她安静地摇骰子然后认真看点数。
这一局，不出意料的宋归与输了。
“对不起啦，妹妹。”秦盼推了一杯最满的到她面前。
宋归与笑着拿酒杯，她有信心应上方不会让她喝这么多，所以她现在只需要顺势而为。
“我替她喝。”应上方说。
“哦～那要double！！double！”周围的人起哄。
“这么漂亮可爱的妹妹怎么会有人不愿意替她double呢？”谭迦说着就从应上方面前拿走了另一杯。
两人没说什么，默契的喝完了。
这下气氛更加诡异了，简直变成了修罗场。
谭迦捏着手里的酒杯，拇指摩挲着杯子边缘，他努力压抑着自己波澜泛滥的情绪，以至于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
“谭迦，你别喝了。”宋归与伸手去拦他。
谭迦红着眼看她，目光是令人窒息的静默，她的眼神像冬日的风暴席卷着植被枯竭的平原。最终他放下了酒杯，拿起外套，起身离开。
“诶，谭哥！迦爷！”“这就走了？？”不明所以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宋归与看着他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一阵心酸，对不起啊。
谭迦靠在外面的墙上大口大口的呼吸，手里的烟燃尽。烟灰不等落地就已被风吹散，就像他所有真挚难得的情感，从未被那个女孩接受。
他红了眼眶踩灭烟头，狼狈又囧蹙。
席间的气氛一时冷了下来，宋归与不停地看着手机，心情恹恹，妈妈连续发了几条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我去上个厕所。”宋归与起身。
应上方动了动刚想说我带你去就被站起来的秦盼挡住了。
“我带妹妹去。”她笑得甜美，熟捻的拉起宋归与的手腕，不留痕迹的抖了抖手腕上那串价格不菲的手链。
0区卡座里厕所并不远，离开了那群人的视线，秦盼松开了手。
宋归与上好厕所出来时，秦盼正对着镜子补妆，水红色的唇膏衬的她娇艳欲滴。
“你跟他认识多久了啊？”秦盼问。
“谁？”宋归与故意装傻，她觉得秦盼还挺有意思的，傲娇大小姐人设。
“应上方啊。”
“这学期刚认识。”宋归与把手放到烘干器下面吹干。
“那你知道我们认识多久了吗？”秦盼靠在洗手台边。
宋归与没有回答，她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从一出生就认识，十八年了。”“可他不喜欢我。”
“我一直在想，他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今天见到了你，我更加想不明白了。”她歪着头看宋归与。
宋归与未施粉黛，但仍能看出皮肤白皙，鼻梁高挺，五官精致。她不说话的时候由内而外散发出静谧的氛围，仿佛周身有一层结界。
除了漂亮的很特别，秦盼并不觉得她哪里赢了。
“我也不知道。”宋归与冷静地说。
应上方是喜欢自己的吧，为她买零食，为她补课，带她见朋友，替她喝酒。
可就是如此，她仍旧不敢相信，因为这些都太不真实了。就像秦盼说的一样，自己也不知道应上方喜欢自己什么？难道就是被自己感动了，就是念念不忘所以才必有回响吗？
“我是真的不知道。所以，秦盼，你不应该对我抱有敌意，也不应该来问我这些，你应该直接去问应上方。聪明点的话，更不会展现出对我的反感，这只会让应上方更讨厌你。”宋归与认真地说。
倒是很敢讲，秦盼噗嗤笑了，她就喜欢这种讲话直接不怕死的。
“你跟我想的柔弱白莲花一点也不一样。”
宋归与耸了耸肩，这个年代，哪里还会真的有傻白甜。“你跟我想象中难缠的青梅竹马也不一样。”
宋归与能一眼看出秦盼身上强烈的自尊，她喜欢应上方喜欢的却不卑微。
“那就期待之后的相处了，让我多了解你，让我心服口服。”秦盼咧嘴一笑。
应上方还是不放心，所以在宋归与走后不久也来了厕所。
她们的话被他一字不落的听到耳朵里。
那一瞬间，应上方平静的心底激起一层浪花，是的了，这就是他喜欢的那个宋归与，伶牙俐齿。
“干嘛呢？怕我吃了妹妹不成。”秦盼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应上方，翻了个小白眼。
“怕妹妹把你给吃了。”应上方开着玩笑，这还是秦盼上次真心话大冒险对他告白后两人第一次互动。
“切。”
“秦盼，你跟他们说一声，我先走了，送妹妹回去了。”应上方喊着秦盼。
秦盼的视线从宋归与飘到应上方身上，哦了一声。“你可得把妹妹安、全、送、到、家。”说完潇洒的转身，一头长发海藻似的随着她的步伐散落肩头。
他们站在路边等候着车，宋归与拎着挎包，突然想起手腕上的表还没摘。
她解下手表。“诺，这个还你。”
路灯在他们头顶投射下一束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又拉长。
应上方看了她许久，只是他背光，宋归与看不清他的眼神。
“你戴着吧，好看。”
淡薄的酒气随着他说话的鼻息喷薄而出。
宋归与感觉脸又有些烧起来了，她还是拿着那块表。
“太贵重了。”
应上方见她表情郑重又执拗，也就笑着接过来，随手塞进了口袋。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应上方说。
“记得啊，在医院，我一个多礼拜没洗澡洗头，蓬头垢面，还躲去了厕所。”想起来都脸红，宋归与小声的说，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在那之前。”
“什么？”宋归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她眼睛和光亮重叠的一瞬间，像是昏暗的房间里燃起的烛光，突然点亮了出现的角落。
应上方俯下身，轻轻的抱着宋归与。
他们在冬日的街头，昏黄的路灯下，缄默的相拥。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放学，路过一个巷子时听到了动静，一群女生在欺负另一个女生。”
宋归与努力的回想着，记忆碎片不断闪过，她终于想起来，那天自己放学偶遇，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挺身而出。
“在我快要走到那个巷子口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就冲了进去。”“那就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你在我面前英雄救美。”应上方的下巴蹭着她的耳廓，少女的头发柔软顺滑。
那次啊……宋归与不由得有些尴尬，其实她当时也很害怕，毕竟对方人多势众，但那个女生衣服都快被扒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你当时很冷静地举起手机录视频，你说如果她们继续欺负同学，你就会把视频放到网上，并且买转发买评论，让她们彻底火一把。”“我当时就在想，你挺聪明的。”
那天的暮色如同裂帛，在天空扯出一大片橙色，少女坚毅的背影在他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象。
宋归与小声地嘟囔：“其实我当时110已经输好了，万一她们不怕而且要揍我的话，我就立刻报警。”“这样也不至于打不过挨揍。”
应上方笑起来。
“车还没来吗……”宋归与手轻轻的搭在应上方的身上，晚上真的很冷。
“快来了。”应上方说。其实他为了能讲完这番话在出来时特地预约的十分钟之后的车，他抱紧了怀里的人，让她没那么冷。
暗恋真的是一件让人特别难熬的事情，因为你所有的悸动、心酸、眼泪，那个被暗恋的人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宋归与庆幸自己的莽撞，庆幸自己的毫不掩饰。
也庆幸应上方给了她回应。
一路无言，车开至宋归与家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宋归与打开车门。
应上方朝她招了招手，探出半个身子勾过宋归与的脖子，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说：“你今天很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