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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先秦文学元典研读丛书》总序(4)

1988年9月至1991年8月,我有幸在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在职研修古代汉语专业。由于西北师范大学与北京师范大学有着孪生兄弟般的特殊渊源关系,老师们对我这位来自西北师范大学的学生便有一种特殊感情,自然关照有加。当时开设的四门硕士学位主干课程是:文字学、音韵学、训诂学、语法学,由王宁、邹晓丽、谢纪锋、林银生、秦永龙、陈绂、周之郎等先生主讲。尽管各位先生讲课风格不同,但在强调研读语言学文献“元典”、注重培养语言学基本功方面是一致的。如文字学课程以研读《说文解字》为主,要求全面掌握“文始”五百四十部首,能够释读500个甲骨文、1000个金文,并能够把所有的简化字写成繁体字,为进一步研究汉字的性质、结构、演变和使用奠定基础;音韵学课程以研读《广韵》为主,要求背诵并能够熟练地使用代表《切韵》系统声母的“守温三十六字母”、代表《切韵》系统韵母的《广韵》二百零六韵、《壬子新刊礼部韵略》的所谓“平水韵”一百零六韵、反切等,以便培养学生以中古音为基础上推上古音、下求近古音的科研能力,为进一步研究汉语语音结构和语音演变打下坚实根基;训诂学主要研读陆宗达先生的《训诂方法论》,力求使学生通过了解大量的训诂学个案研究成果,逐步掌握形训、声训和随文释义等训诂学方法,为进一步全面研究古籍字句的语义奠定基础;语法学则主要研读《马氏文通》,注重培养学生通过大量古籍语料来研究汉语语法结构规律,引导学生关注并应用中国传统语法学理论来构拟符合汉语特征的语法体系,而不是去照搬西洋语法体系来建立汉语语法体系。

现在回想起自己的学习经历,深深感受到本科生、研究生学习阶段,是培养学生创新思维、积累学养的关键时期。其间,母校注重引导研读语言文学“元典”、注重训练学生的基本功、注意培养学生的问题意识等良好的教学传统,至今让我受益无穷。如果说二十六年后的今天,笔者依然在学术研究的道路上蹒跚学步的话,扶持我从地上站立起来的正是那些令人敬仰的母校老师们!

因此,笔者从自己的学习经历中体悟到,注重引导学生研读先秦文学“元典”性作品,进而训练学生的基本功、培养学生的问题意识,这是任何一位学子都最需要的,也是笔者编著《先秦文学元典研读丛书》的缘由。

2.编著本丛书的目的——从笔者的教学经历说起1982年1月大学毕业后,笔者主动放弃了继续去党政部门工作的机会,被分配到一所大学任教。后来,由于工作需要,学校又安排我去附属中学任教,并兼任党政职务近十年之久。与其他中学教师不同的是,由于自己供职于大学附中,具有便利条件,故一直为各级各类大学生兼课。所以,从那时起,自己先后在四所大学的三尺讲台上已站立了整整二十六年了。从第一次站上三尺讲台的时候,我总是想模仿自己大学老师的方法给学生备课、授课,总是设身处地地想一个学生最希望从老师身上学到什么。我结合自身感受的体悟,认为一个学生并不想急于让老师给出一个现成的答案,他最需要的是从老师身上学习治学的理念和方法,掌握某一专题研究的历史状况与学术前沿的新动态,了解一些必要的文献资料及其按图索骥式地获得文献资料的途径。这就必然要求老师不要赏赐给学生一袋干粮,而是送给他一支猎枪!

在这二十六年来,我为本科生讲授过专业课《中国文学史》、《古代汉语》,讲授过选修课《诗经精读》、《楚辞精读》,讲授过公共课《大学语文》、《应用写作学》;为硕士研究生讲授过学位课《诗经文献研读》、《楚辞文献研读》,为博士生讲授过学位课《中国古代文学学术史研究》。每当在撰写讲义时,我设想由于教学对象不同,教学内容与教学重点也自然相异,也就是说要“因材施教”。譬如,同样是讲授《诗经》,教学内容、教学方法则应该根据教学对象的学历层次不同而相异。

我为本科生开设的选修课《诗经精读》,构思了以专题讲授为经、以作品讲授为纬的课程设计方案,即一个专题问题统领若干作品,通过作品解读导入专题研究。如,“悼亡诗与春秋时期诗人创作观念的转变——重视个体意识”专题,先集中讲析《邶风·绿衣》、《唐风·葛生》、《秦风·黄鸟》等悼亡诗的代表作,然后再讲解春秋时期诗人创作观念由周初的群体意识向个体意识的转变历程。再如,“春秋时期爱国贵族女性诗人的审美思想”专题,先集中讲析宋桓夫人所作《卫风·河广》、许穆夫人所作《邶风·泉水》、《鄘风·载驰》、《卫风·竹竿》等贵族女性诗人的代表作,然后再讲解春秋时期爱国贵族女性诗人作品所表现的我国古代妇女的美德,即在伦理道德上更重视理性的自觉。又如,“颂赞诗与上古玉文化”专题,先集中讲析美卫武公之《卫风·淇奥》、美孟姜之《郑风·有女同车》、美秦襄公之《秦风·小戎》等颂赞诗的代表作,然后再讲解颂赞诗中贵玉风尚所反映的上古时期人们的审美心理与社会伦理观念及周人的玉文化符号。这样安排教学内容的目的是让学生通过“涵泳文本”来感受作品所表现的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而不是教师“先入为主”,更不能让学生“主题先行”,也就是说培养学生运用具体材料得出科学结论的治学方法。当然,这种教学方法,对于那些基础较差的学生来说还不太适应,这也是今后需要探索改进的地方。

我为硕士生开设的学位课程《诗经文献研读》,构思了以作品讨论为经、以专题讲授为纬的课程设计方案,即课题上讲授若干个学术前沿研究的专题问题,在《风》、《雅》、《颂》三部分中开列若干篇与专题问题密切相关的作品让学生在课后精读,并开列《诗经》研究的主要著作参考书目,要求学生在大量阅读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依次按作者、作时、诗旨、艺术、意象、影响等内容撰写读书札记,对相关学术前沿研究的专题问题做出自己的回应,然后由一个学生在课堂上主讲,大家进行讨论,最后教师对讨论涉及的专题研究进行点评。学生撰写读书札记在讨论后再进行补充修改,最后作为该课程的学位作业评定成绩。如,诗经学研究的基本专题有《诗经》的性质、《诗经》的创作年代、《诗经》的创作区域、《诗经》作品之来源、《诗经》编著成书的年代、《诗经》的文化价值、《诗经》之“六义”、《诗经》的内容、《诗经》的形式、《诗经》之学术流派、《诗序》与《诗经》接受学、《诗经》学史等12个,指定的精读作品有《周南·关雎》、《召南·采蘩》、《邶风·绿衣》、《鄘风·载驰》、《卫风·淇奥》、《王风·黍离》、《郑风·女曰鸡鸣》、《齐风·敝笱》、《魏风·陟岵》、《唐风·椒聊》、《秦风·蒹葭》、《陈风·衡门》、《桧风·素冠》、《曹风·下泉》、《豳风·七月》、《小雅·鹿鸣》、《大雅·文王》、《周颂·武》、《鲁颂·泮水》、《商颂·长发》等27篇,开列的主要研究著作参考书目有唐孔颖达《毛诗正义》、宋朱熹《诗集传》、明何楷《诗经世本古义》、清陈奂《诗毛氏传疏》、魏源《诗古微》、王先谦《诗三家义集释》、方玉润《诗经原始》及今人于省吾《泽螺居诗经新证》、陈子展《诗经直解》、程俊英等《诗经注析》、郭晋稀师《诗经蠡测》和笔者研究《诗经》的主要论文目录。这样安排教学内容的目的是让学生在充分了解学术前沿相关问题的前提下,以一个研究者的眼光去解读作品,在梳理诸家异说中发现问题、归纳问题、分析问题,并提出解决问题的基本思路。

我为博士生开设的学位课程《中国古代文学学术史研究》,是中国古代文学专业博士研究生的一门基础课程,旨在描绘和评述古往今来研究古代文学的历史,使学生了解一定历史时期内文学研究家、文学研究著作、文学研究活动、文学研究状况、文学研究方法及其发展规律。本课程具体分为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唐宋、元明清和现当代五个时段,依次由五位教授主讲。笔者主讲先秦两汉学术史,我采取的教学方法主要是课外研读与课堂讨论相结合的方式,即在授课一个月之前将拟定的讨论提纲与主要参考书目先发给学生,由学生根据自己的学术专长选择其中一个题目,先集中阅读“元典”,再阅读相关的研究文献,然后撰写发言提纲,在课前发给大家,上课时由他做主题发言,大家围绕他的发言进行讨论,我最后作适当评点。开列的讨论题目主要有:先老孔时代的文学阐释活动与文学研究之原生形态,老子对古代文献的批判性阐释及其对后世文学研究之影响,孔子的古代文献整理与《诗》学观念及其对后世文学研究之影响,上博简《诗论》与毛《序》的《诗》学观念之比较研究,墨子的文学阐释思想,孟子“以意逆志”、“知人论世”论题与文学创作、文学接受基本要素,庄子对古代文献的批判性阐释及其对后世文学研究之影响,法家的文学阐释思想,荀子的文学阐释思想,汉代儒家政教文学观、真美文学观、发愤抒情说、以文为娱说之形成与发展,两汉今、古文学派论争及其文学研究,刘安《淮南子》、董仲舒《春秋繁露》、扬雄《法言》、桓谭《新论》的古今文学关系论,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班固《汉书·地理志》、王逸《楚辞章句》的文学发展观与文学地域观,刘向《别录》、刘歆《七略》的学术史观念,班固《汉书·艺文志》及其汉代之文学史观,郑玄《诗谱》、王充《论衡·对作篇》、班固《汉书·食货志》之文学流变论,等等。开列的主要参考书目有:郭英德、谢思炜、尚学锋、于翠玲等《中国古典文学研究史》,黄霖主编《20世纪中国古代文学研究史》,等等。我这样设计课程教学的理念是:让学生由接受者变为讲授者,教师由讲授者变为评点者,以专题研究引领“元典”阅读,从而培养学生发现问题、归纳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基本能力。

因此,笔者从自己教学经历中体悟到,教师必须注重引导学生研读先秦文学“元典”性作品,注重训练学生的基本功,注重培养学生的问题意识,这是每一位教师最起码应该做到的,也是笔者编著《先秦文学元典研读丛书》的目的。

3.编著本丛书的原则与体例

教育学理论告诉我们,面对任何层次的教学对象,教师是主导,学生是主体。主导如果抛开主体进行教学,他肯定是一个蹩脚的教师,自然是不受学生欢迎的教师。记得我在与本丛书的几位执笔者讨论编著原则、编著体例与内容提纲时,我告诉他们:执笔者要换位思考,假如你是学生,你在老师的授课过程中最希望得到什么?也就是说,满足学生的最大需要这就是我们的编著原则。当然,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等不同层次的学生,他们的需求重点自然有所不同,但有一点是相通的,即通过阅读本丛书来比较全面地了解某一“元典”的研究内容、研究现状、研究动态,引导他们以一个研究者的眼光去解读作品文本与研究成果,引导他们在梳理诸家异说的过程中培养他们发现问题、归纳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基本能力,进而培养他们运用具体材料得出科学结论的治学方法,为他们在撰写学士学位论文、硕士学位论文、博士学位论文时能够选择具有学术前沿性、理论创造性的课题奠定比较坚实的学术素养。

按照上述编著原则,我们设计的编著体例是:主体部分分为该“元典”研究的若干专题与研究要籍书目提要两大板块,附录部分列举主要参考文献。研究专题逐一列举具有原创性的各家观点,然后以按语方式进行适当评点而不是告诉现成的答案。研究要籍书目提要主要包括《四库全书提要》、《四库全书存目提要》、《续修四库全书提要》及今人的代表性著作,力图通过书目特点介绍,让学生能够根据自己的实际需要选读文献典籍。主要参考文献包括代表性专著与论文,以今人的研究成果为主。

本丛书首批选题包括以下17个子目:《周易》文献研读、《尚书》文献研读、《诗经》文献研读、《周礼》文献研读、《仪礼》文献研读、《礼记》文献研读、《逸周书》文献研读、《左氏春秋》文献研读、《国语》文献研读、《老子》文献研读、《论语》文献研读、《孟子》文献研读、《庄子》文献研读、《晏子春秋》文献研读、《楚辞》文献研读、《山海经》文献研读、《战国策》文献研读。其中,《诗经》文献研读、《楚辞》文献研读两个子目,2005年被列为上海大学研究生课程改革资助项目,2008年被列为上海大学重点教材资助项目。

笔者正是着眼于先秦文学“元典”在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中的教学价值和实际意义,试图在钩稽先哲时贤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为中文系本科生及中国古代文学、中国古代史、中国哲学等学科的硕士生、博士生提供一个较好的先秦文学“元典”性作品研读文本。尽管上述工作仅仅只是一个尝试,但我们相信这种尝试将来会显示出可喜的效果和强大的生命力。我们真诚地希望学界前辈与同仁们提出批评与建议,帮助我们将此项学术工程进行得更好些。

邵炳军

戊子年仲冬月二十日子夜于申城德音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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