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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张凤翔望着关上的门出神,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糟,那些没训练过一天的河防军“士兵”已经让他头痛了,而自认不凡的同行们同样让他无法宽心,杨治国这种情况并非特例,张凤翔知道,在这支河防军内充当军官的同事们,大家都以为有着比现在人多出百年的知识,自以为可以当上帝的当然没有,看不起现在人的,却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说实在话,张凤翔原本也有一点这种想法,可几个同事的行为,引起了张凤翔足够的警惕。

大家都是人,谁又能比谁聪明多少?无数的历史已经证明:自以为能当别人上帝的,最后都要为自己这种愚蠢想法而埋葬。

能改变历史的,惟有人民,而不是一个两个所谓的天才、英雄,可现在的这些人……

“给他们希望。”张凤翔深吸口气,挺起了胸膛。

大毛家营距金州不远,金州到旅顺的公路从大毛家营北面穿过。站在土坡放眼北望,能够清晰的看到金州城墙,大毛家营南面的山上,旌旗飘扬的寨子,就是南关岭,在那里驻扎着一营淮军。在东南,越过几个山包,就是著名的和尚岛。

在北洋舰队两艘军舰护送下,张凤翔指挥的三营河防军就从和尚岛旁边的海滩上登陆。一登陆,正在和尚岛炮台的赵怀业盛情邀请作为河防军统领,记名副将张凤翔到和尚岛炮台一坐。大家现在名义上是一殿之臣,赵怀业是正二品的总兵,比从二品的副将为高,何况赵怀业的总兵是实授,而张凤翔的副将还是记名的,属于“遇缺请旨升补”性质。记名副将在清朝官制中处于什么地位?太平天国起义被镇压后,湘军、淮军中记名提督、总兵的就有成千上万,这些人中,大多数想补个千总、把总的实缺都不可得,如此可见,张凤翔的记名副将官职,也就可以吓唬吓唬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小地主。

记名副将算不得什么,不过要是这个记名副将和神秘的舰队联系到一起,就连堂堂的总兵大人也要屈尊一下了。

赵怀业见张凤翔,不过是应酬应酬,何况赵怀业风闻这些海外来的神秘人,怀里藏着无数个宝贝,堂堂山东巡抚李秉衡自从登上神秘军舰,他就乐不思蜀,双脚不再落地,大有把军舰变成巡抚衙门的架势。不光李秉衡,连北洋舰队提督丁大人,自从海战受伤后,也以那艘神秘的军舰为家。听说威海的官员,从那些神秘来客身上捞了不少好处。赵怀业不是湘军出身,从来没有当个圣人的觉悟,既然人家送上门来了,又怎能不去见识见识?

不过是带着张凤翔逛逛和尚岛炮台,看看那些克虏伯大炮与怀字营手中的毛瑟快枪,喝两口茶,说两句辛苦,再拱拱手告别,不大一会的工夫,全套程序完毕,送走了张凤翔,留下了手指一按开关,就会发亮的西洋手表。

从此以后连着一个月,每逢夜幕降临,怀字营的官兵就能看到一个老头手腕不时发出微光,每当微光闪现,那老头都会发出猥琐的笑声。

既然怀字营当家的对河防军表现出足够的厚爱,张凤翔一行人自是顺利上了岸,很快到达第一宿营地:大毛家营。

路程不长,事情不少,别人有什么苦衷打落牙齿合血吞,杨治国却毫无当一名合格军人的觉悟,而这也让张凤翔明白,事情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

不得不说,站在大毛家营外的河防军虽然名称中有个“军”字,但他们跟乌合之众也没太大差距。

张凤翔站在土垒上看着下面,五分钟过后,面前稀稀拉拉站了几十号人,再过五分钟,“世昌”号过来的水兵与海军院校学员终于将大部队“赶”了过来,十五分钟后,那些人才整好了队。

队伍谈不上整齐,河防军的士兵连左右都分不清楚,充当军官的水兵与学员不得不一个又一个将他们安排到应该站着的地方,可一转头,那些士兵拢着手在原地跺着脚,三下两下,队列又散了,于是军官们整顿好前面,又去整顿后面,刚把后面安置好了,前面又乱了。

军官们跑前跑后,大冷天的,这些人却满头大汗,到最后队伍还是没有排成形。

张凤翔看着下面松松垮垮,提着锄头、扁担,一杆哨棍当武器的队伍,心里哀叹一声,这样的人,要是在淮军刚兴起时,恐怕送给李鸿章当长夫,他都不会要,可他却要依靠这些人来抵抗日本人进攻。借助其他武装?鬼才知道那些名称繁多的大清军队战斗力有多强,看看赵怀业的怀字营,武器不错,至于其他嘛……张凤翔很怀疑那些士兵都是刚抓来的壮丁,扛上枪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把毛瑟当锄头扛了。能不能打响他们扛的步枪,实在让人怀疑。

反正张凤翔是不会对友军抱有什么希望。何况靠人不如靠己,虽然这些士兵不管怎么看都是民夫。

张凤翔注视着下面的士兵:“弟兄们!”

那些“民夫”抬起头,茫然看着站在土垒上的大人。

张凤翔张开口,却发不出声,不知该跟这些人说什么了。深吸口气,张凤翔将帽子摘下,露出一个光可鉴人的大秃瓢。

下面马上炸了营,那些士兵们张大了嘴,惊恐地看着他们的大人。

人之发肤,受于父母,剃掉属于大不孝,大清虽有剃头令,可剃的是前额,而且脑袋后一定要留一条辫子。就算三十年前的“长毛”,那也是以保留原始胎毛为荣。这位张大人显然不是什么和尚,也没听说朝廷任命和尚当武官的,可他脑袋上却颗毛未有。看着张凤翔油光锃亮的脑壳,这些士兵只觉得自己遇到天下最荒诞之事,而且还是极端危险,让人连想象一下都不敢,深怕想的稍微多那么一点,脖子上的脑袋就要与身体道别了。

张凤翔剃个光头,完全是无奈之举。这年代不留辫子的,在统治者眼中,除了和尚,其他不是洋鬼子就是乱党,这两个名号对他指挥军队不会有什么好处,可脑袋上的辫子又不是一夜间就能冒出来的,而且就算能窜出来,他也不愿意拖着这么一个累赘。不光张凤翔,回到甲午年间的人大多都抱有同样想法,——或许有人愿意留辫子,但这种想法却没人说出来——权衡利弊,大家还是全体理光头,又凉快,又不让人太过难以接受。平日里大家戴着朝廷发下来的帽子,后面拴上根随便什么马尾巴或者驴尾巴做的辫子就是,人家看了好受,自己明知道是假的,心里也没太多别扭。

帽子一摘下来,张凤翔心里大叹失策,他原本想在众人面前表现的亲切些,现在看看那些人眼神,人家分明把他妖魔化了。

这当然不是张凤翔想要的东西,可泼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女,这世上没后悔药给他吃,只能想办法再补救自己原本不多的那点威望了。

“弟兄们,”张凤翔手缓缓伸起,吸引众人注意。其实不用伸手,所有人都已经为他而吸引:“或许有些人知道,有些人并不知道,兄弟我,还有在场的大多长官,虽是中国人,却并非土生土长,我们这些人都是海外化民,听到日本与大清开战,这才赶了回来。海外习俗与国内不同,这辫子,外面那些男人可不会留。”

张凤翔一席话让士兵们心里明白了不少:这张大人说话太古怪,说什么中国人,而不说大清人,要是举报官府,那也不大不小是个罪名。不过这位张大人自己就是官,自古官官相护,对平民而言的罪名,到了官场,说不定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了。张大人又说自己这些人是海外化民,众人脑袋里立刻浮现“正宗假洋鬼子”六个大字。

假洋鬼子多的很,山东教堂不少,那些外国的洋和尚专门把一些地痞流氓吸入教会,那些依靠教会为后台,道德沦丧,礼仪全无,狐假虎威的“教民”,是没有出过国的假洋鬼子,而张凤翔他们自然是正宗的。

张凤翔的形象续“不孝之徒”后,再次落了一截,不少士兵眼睛偷偷瞅着张凤翔背后,想知道这里通外国的假洋鬼子把哭丧棒——文雅点的说法是文明棍——藏在什么地方。

惊恐,愤慨,厌恶,迷茫,麻木,好奇……一千个人对张凤翔的大光头有一千种表情,里面却没显露出一丝一毫的理解。张凤翔彻底无语,这再次让他了解现在的人们是如何愚昧无知,带领这样的人投入一场决定命运的战争,对士兵而言,相当残忍,可张凤翔却不得不率领他们去杀日本人,或者让日本人杀死。

张凤翔居然笑了。他松弛下原本绷紧的肌肉,蹲下来坐在土垒上,将手中的官帽搁在身旁,两只脚自然遐意的垂下来,抬起眼看着下面目瞪口呆的士兵,轻松地说道:“弟兄们——大家不要紧张,不要再刻意排队了,想怎么站就怎么站。现在,我不是作为你们的大人跟你们讲话,咱们就唠唠家常吧。别客气,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们是我的弟兄,我也是你们的兄弟,咱们今天不说那些让人闹心的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站在下面的杨治国刚刚还为自己无法将手下收拢好而感到羞愧,恨不得地上有条裂缝,好让自己钻进去,张凤翔几句话一说,让他彻底蒙了。

怎么了?难道不是张凤翔自己说的要跟这些民夫讲话吗?现在怎么又成了唠嗑?杨治国茫然看着周围,却发现那些“民夫”脸上表情同样是惶恐惊讶。

“大家都过来吧,这里没大人也没小人。大家有什么说什么……这位兄弟——别躲了,说的就是你,不用怕,我又不是妖怪,不会吃了你。对了,这位兄弟叫什么啊?”

几百道目光同时投到身上的滋味并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被张凤翔点到的士兵没有后世偶像明星那么好的心理素质。

张凤翔手指着那名士兵时,士兵还很好奇的东张西望,看看是谁惹起了大人的注意,没想到周围的人都将目光投到他身上,下意识的,士兵一缩脖朝后退,却被后面人推了出来。

手足无措,面青唇白的士兵垂下眼睑,看也不敢看张凤翔,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出话:“大……大……大人,俺……俺叫……叫白云航。”

“白云航?好名字。”张凤翔看着面前紧张的下一刻就要昏过去的士兵,微笑着点点头:“很高雅,你的父母给你取了个不错的名字啊。不知白兄是什么地方人?”

“青城董家口的。”

张凤翔侧头想了想:“黄河边?”

“嗯。”

“白兄家里都有什么人啊?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要说不紧张,那绝对是假话。庄稼人家,从出生后又有几个能跟官老爷打上交道?出生在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这一辈子眼里只有村子里的地主,或者族里面的族长,一个不入流的里长都能让他们诚惶诚恐,至于七品县令,大多数人这辈子是没福气见到了,在人们想象中,那是掌握了生杀予夺大权的父母官。张凤翔可以对自己的记名副将无所谓,可这些士兵却不能不在乎张凤翔头上有着蓝宝石的顶子,衣服上绣了豹子的补服。正三品的官,这比七品县令高太多了!

张凤翔刚叫到白云航时,白云航眼发黑,口发干,脚发软,手冰凉,一副随时都要休克过去的样子。渐渐的,他不再紧张了:这位大人虽然打扮惊世骇俗了点,说的话不像那些大官官威十足,让人光看人家站着,就不得不低头。可随着时间过去,白云航发觉自己并不害怕张凤翔。

是的,张凤翔身上和话语中没有让他感到惧怕的地方,看着面前真挚的笑脸,耳朵里听着一声一声的“弟兄”“兄弟”,白云航还以为面前这人不过是蹲在家乡田垄上的隔壁邻居,乡里乡亲的,当然用不着害怕。

“就婆娘跟一小小子。”

一问一答,张凤翔问什么,白云航傻笑着答什么。随和的气氛里,张凤翔得到了原本就猜到的东西。

和张凤翔想象的一样,白云航家祖上坟头没冒过什么青烟,他所知道的祖宗与他自己一样,这辈子从出生起,就靠给地主种地为生,到了白云航父亲这一辈,日子过的更是煎熬,长毛来了杀一茬,黄河改道淹一回,这个捐,那个税,是一年多于一年,地主家的租子也如雨后的竹笋,节节高。老白家从年初忙活到年尾,树叶绊着苞谷当糊糊吃,累死累活不说,到最后结帐时,老白家还要欠地主家不少钱——老白家几辈子下来,一无农具,二无资金,只有一把子力气,丰收之年将租子上缴后,剩下来也没多少,要是遇到荒时暴月,除了乞哀告怜,问地主家借点粮食合着草根树叶度些时日,又有什么办法?这借的粮食,当然是驴打滚,利滚利,老白家是根本还不上的。

河防军要在乡下抽丁,白云航虽然是独子,上有老,下有小,原本不必去河防军,可他的雇主白老爷妻妾众多,后代也就众多,这丁当然抽到白老爷家。白云航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运道,高不可攀的白老爷看中了他,认了他这个长工当螟蛉义子。于是河防军抽丁之事完美解决:亲生儿子舍不得,义子去再多,白老爷也不会心疼。

看起来白云航应该憎恨他们村里的地主才是,可事实并非如此,白云航对把他送到河防军的白老爷尊敬的很,因为那位白老爷的几个孩子全是文童,寒窗苦读十年的文童,那可是大有可能成为秀才的,而文人总是让没读过书的庄稼汉感到敬畏,连带着,作为文人的爹,白老爷在白云航心目里也高大起来。

“以后俺那小小子进了私塾,考个秀才,俺家也就阔了。”白云航笑眯眯,一脸向往望着天边。

“我的儿子会阔多啦!”张凤翔脑海里马上出现严顺开版活脱脱阿Q嘴脸。看看周围的河防军士兵,那些深以为然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和白云航想的差不多。

“仗总有打完的一天,等回家了,你想干什么?”

“嗐!俺们庄稼人不种地又能干什么!?俺就想着能有自己的两亩地,再买头驴,给俺那婆娘扯块花布头,做件棉袄穿穿。还有,俺那小小子也能考个秀才,让俺也风光风光。”

众人哄堂大笑,有讥笑,有嘲笑,更多的是“心有戚戚焉”的笑,白云航也跟着嘿嘿傻乐。

“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想法不错,可你以前为什么不买地呢?”

白云航不好意思笑笑,嘴里嘟囔着:“这不没钱嘛!”

张凤翔点点头,笑眯眯道:“白云航,看你号衣不过是个兵弁,一个小兵又能有几个钱?养活自己都不够,更别提以后回家买地了。”

白云航苦笑着点点头,下一刻,他疑似在云中。

“我让你当个队长如何?队长比小兵薪水高一些,虽然也没高出多少,却总有个奔头不是?”

“让……让俺当队长?”白云航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敢相信看着张凤翔。

“不错,当队长,不过我这里队长的要求可跟别的地方不大一样,要吃不少苦,享不了什么福,有没有信心?”

当队长再吃苦能有当兵吃的苦头多?至于享福,士兵又有什么福好享了?白云航突然觉得自己家祖坟今天一定在冒烟,不用风水先生,他也知道自己家坟山贯气了!白云航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外间一切他都感觉不到,在他眼里,只有无数的金银元宝正在朝下掉!

傻了眼的不光白云航一个,光跟张大人说说话就能有这么大的好处?光着脑袋的张凤翔在士兵们的眼中不再是恶魔的化身,而是圣洁的观音菩萨了。

“这位兄弟有什么想法?”

士兵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大家都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潜意识里,大人的问话,当然不是那么好答的,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虽然白云航给大家竖了一个牌子,可谁知道下面答话的能不能有他那么好的运气,万一大人对回答不乐意,拖下去咔嚓了岂不倒霉?

被张凤翔望着的士兵迟疑了半天,咽了口唾沫,终于鼓起勇气,吞吞吐吐小声道:“回大人话,俺只想有个自己的家。”

“有个自己的房子,最好还有院子?”

士兵腼腆的点点头:“是啊,就算没举人老爷那么好,跟赵老爷家一样,那也不错。”

“可是买房子需要钱,就算自己盖,求人帮忙不说,还要凑够足够的材料,钱虽然少点,也是需要不少的。看你样子,到现在也没多少钱。”张凤翔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脸红了,笑笑:“叫什么名字?当我传令兵吧,放心,我会支付给你额外的薪水。”

一个或许是运气好,连续俩个人都交上好运,这就不是例外了。当张凤翔将目光投向其他人,还没开口,士兵们已经争先恐后嚷嚷起来,其中一个声音特别响亮:“大人!俺叫费立国,濮州毛家冈的,俺在家也是种田为生,家里只有俺一个,俺的理想是有钱,很多很多的钱!”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娶老婆。”费立国见张大人注意到自己,咧开嘴傻笑:“最好漂亮点的,要是能像俺们村老狼那样娶上八个老婆,那就更好了!”

“老狼”是费立国家乡一个土地主的外号,半夜三更在长工墙外学鸡叫,教书先生教一年书到年底倒欠他伙食费、住宿费若干,这些事他干了不少,于是他的名声也就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作为男人,老狼娶了八个老婆,这可是让不少男人羡慕的。

张凤翔微笑着还没说话,旁边又有人咋呼起来:“俺要发了,顿顿都要有馒头吃!白面的,玉米面的,高粱面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俺要当官,也不用太大,有个哨长就不错了。”

“俺要让俺那小小子上学堂,以后好光宗耀祖!”

“还是钱好,有了钱俺好买地,收了庄稼卖钱,有了钱再买地……”

众人七嘴八舌,争先恐后说着自己的理想,期盼自己能有白云航那样的好运。没什么付出,就能有收获,所有人都做过这种天上掉馅饼的美梦,只是正常情况下,大家谁也不会说出来,今天,张凤翔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张凤翔微笑着不停点头,得到纵容的士兵们七嘴八舌的嚷个不停,大毛家营从来没有如此喧闹过,有去过京师的,过后赞叹这段时间,大毛家营外比京师的天桥还要热闹。

再多的梦想也有说完的时候,在大家想不起还有什么新的想法前,声音渐渐减弱了,张凤翔看看时间差不多,站了起来,将手边的那顶官帽戴上,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于是,得到发泄的士兵们真的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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