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难得糊涂
由于年龄原因，王东生不宜再担任已改制的桃水县大阳煤业有限公司董事长，为此桃水县政府召开政府办公会议，对桃水县大阳煤业有限公司的人事任免事宜进行了研究，决定免去王东生桃水县大阳煤业有限公司董事长职务，由张戎担任桃水县大阳煤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具体任免程序按照《公司法》有关规定办理。
很快桃水县政府下发了关于调整委派桃水县大阳煤业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的通知，“因人事变动，县政府作为桃水县大阳煤业有限公司的控股方，决定调整该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经县政府办公会议研究决定：委派桃水县大阳煤业有限公司国有资产经营管理代表人张戎为该公司董事长、法定代表人。原由王东生担任的桃水县大阳煤业有限公司董事长，法定代表人职务同时免去。”
桃水县大阳煤业有限公司也立即召集公司董事会，经表决通过，选举张戎为公司董事长。
干扰桃水县企业改革实践论证会使江胜景和肖昼心里乐开了花，他们觉得桃水县政府和桃水县煤业公司又瞎子点灯白费了蜡，正庆贺阴谋的得逞时，单立桐又打来秘密电话，透露了桃水县县政府免去王东生担任的桃水县大阳煤业有限公司董事长、法定代表人职务，委派张戎为桃水县大阳煤业有限公司董事长、法定代表人的新消息。
常维民收到桃水县委、县政府《关于对省煤业总公司文件问题的情况反映》，正在犯愁如何应对时，肖昼带着江胜景到了他的办公室。
常维民拍拍手中的文件，无奈地问道：“桃水县委、县政府又上书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了，我们怎么办？”
肖昼不以为然地回答：“他们也是无奈之举，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火烧眉毛顾眼前，我认为如果桃水煤业公司一直派不进去领导，将会直接威胁到条管职能的正常履行，当前咱们没有必要为这个破文件劳神，等省政府有了明确态度再说，倒是应该想想任命领导的事情。”
江胜景也忧心忡忡地说：“肖昼书记的意见我十分赞成，即使省政府接到文件，我想也会批转给我们省市煤业公司妥善解决，省政府那么多的事，他们不可能自找苦吃碰这个钉。既然任命领导的事情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我倒有个办法，不知道可否一试？”
肖昼装做怪罪江胜景，实际在为他帮腔，“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温不火地卖关子，快说来听听！”
江胜景受到鼓舞眉飞色舞地说：“我可以虚张声势向桃水县县委书记田子文、桃水县县长李丰秋透漏省煤业总公司有关领导要到桃水县任命领导的消息，并警告他们如果桃水县县政府再次出面干涉北州省煤业总公司的事务，由此造成的后果将由桃水县县政府向北州省政府交代。平川市换届在即，田子文已经接近60，不会不考虑自己的升迁去留，李丰秋风华正茂，如果田子文荣升，他也不愿意因为这个破事影响了他的前程，这样他们就能促成我们任命领导的事情。”
肖昼立即表态：“这是个好办法，看来我们成败在此一举了。”
常维民想了想，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应对办法，只好默许了他俩的提议。
江胜景于是分别给田子文、李丰秋打了电话，开始实施他的阴谋。
一向支持改革，思路超前，思想解放的田子文联想到自己接近60应平平稳稳熬到换届到平川市人大或政协升个地市级领导的仕途，把李丰秋叫到了自己办公室。
田子文以征询的口气问道：“江胜景也给你打电话了吧？”
李丰秋不假思索地回答：“他跟我通话时说已经跟你沟通过了。”
“怎么办？”田子文仿佛显得很无助。
李丰秋决绝地回答：“咱们只有坚持到底，否则既对不住为县域经济发展冲锋陷阵的王东生，更对不住桃水县煤业公司1000名职工。”
“你看，我也在县处级任上干了快二十年时间了，也指望能在退休之前熬个副地市级待遇，更何况你正值政治上的黄金时代，换届迫在眉睫，我已经向省市组织部门推荐你担任桃水县委书记。咱们知道北州省煤业总公司任命桃水县煤业公司经理的做法不对，是一种践踏《公司法》、无视现代企业制度的权利挑战法律的行为，也理解王东生为公司职工谋求出路的苦心，但官场有官场的游戏规则，政治是一张无形的网络，这个你也很明白，我只是想提醒你，咱们已经支持过桃水县煤业公司，支持过王东生，没有必要为一个公司的命运影响了咱们的前程。我顶多熬个副地市级干几年就回家了，可你还得面对官场。咱们干脆就做一回糊涂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北州省煤业总公司把领导派来，他们也就面子上过去了，社会上也就风平浪静了。至于王东生，我们也仁至义尽，他也只能无话可说。”
李丰秋被田子文的这番话震惊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田子文在上级的压力下，在利益的驱动下，要放弃原则。仿佛足球赛场上的后卫，眼见得前锋带球突破，已经进入对方的禁区了，突然放弃截击，让对方的队员包抄了前锋。从而丧失了一次射门的绝好机会一样。猛然之间，他觉得自己突然与昔日的这个工作上的老搭档、感情上的老兄长陌生了许多，也许与他比较自己可能显得明显稚嫩，可他仍然觉得自己必须坚守，否则不仅良心上下不来，而且也意味着自己对桃水县煤业公司广大职工的背叛与欺骗。
李丰秋镇定地回答道：“我们实现自己个人的政治抱负固然无可厚非，但是一旦与涉及老百姓利益的原则问题纠缠到一起，就容易使我们动摇信念，放弃原则。如果拿政治前程与老百姓的利益交换，我宁愿选择后者，为老百姓服务。如果连答应老百姓的事情都做不了，我觉得官做得再大，在老百姓心目中也是渺小的。如果因为坚持原则，影响了自己的政治前程，我不觉得遗憾，倒很悲哀，这只能说明当今社会仍然存在着某种阴暗面和消极因素。”
田子文冷静地说：“你还年轻，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就不由得想起十年前的我。假如当时我听信同僚们的规劝的话，可能现在早已经是地市级的领导，恰恰由于自己的年轻气盛，顶撞了市里的领导，才叫自己在古城县被压着干了三届副书记。唉，说这些主要是为了让你借鉴，不要在同样的事情上跌倒。”
李丰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坚定地回答：“多谢田书记的提醒，我会斟酌考虑的，要没有其它事情，我就先走了，一会儿我还有个小城镇建设方面的会需要准备一下，我先过去了。”
没等田子文表态，李丰秋就走出了办公室。
69、置之度外
桃水县大阳煤业有限公司领导任命会在桃水县政府会议室举行。主席台上就座的有温坚毅、江胜景、田子文、李丰秋，还有桃水县县委组织部部长史安和。整个会议室出奇地静谧，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即将要爆发的激烈斗争。就象热带草原上夏日午后雷雨前的征兆，一丝风都没有，甚至听不到任何的蝉鸣虫叫。
作为北州省煤业总公司党委副书记，今天一行的核心人物温坚毅既感到庆幸，因为能够挽回前一阵在桃水县遭受重创的面子，又诚惶诚恐担心再次被当众羞辱，不仅难以向组织交代，而且会彻底地丢尽自己的面子。
会议由桃水县县长李丰秋主持。当李丰秋受田子文会前的点拨让温坚毅宣读北州省煤业总公司任免决定时，田子文悠然自得地抽起了挨着坐的江胜景递过来的软中华香烟。
温坚毅以为挽回自己面子的时机真的来了，他故意提高嗓门卖弄地宣读道：“经北州省煤业总公司党政联席会研究决定，任命何书明担任桃水县煤业公司经理职务。”
作为新任经理，何书明也作了即兴表态发言。本来田子文以为自己和稀泥的想法已经奏效，谁成想此刻事情发生了变化。当时主持会议的李丰秋说了句“还有谁要发言”，并特意将视线移向坐在台下的桃水县煤业公司副经理、大阳煤业集团公司常务副总经理李春山，李春山忽然明白了这是李丰秋县长的点拨，如果再抓不住这个反扑的机会，桃水县煤业公司广大职工的希望就会化为泡影。他必须对得起李丰秋县长，人家那么关注公司和职工命运，自己没有理由不全身心投入，看来他只能孤注一掷了。
李春山从座位上蹭地站了起来，义正词严地质问道：“请允许我插一句话，你们任命的是桃水县煤业公司经理。可是这个公司已经在前年就改制成了桃水县大阳煤业公司，桃水县政府刚刚在前几天任命了张戎担任该公司的董事长、法定代表人。总不能一个公司任命两个法人吧？”
田子文被吓了一跳，他不想看到却担心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面对李春山一句闷雷似的质问搅起的会场内唇枪舌剑的争论，田子文无比尴尬，只好站出来打圆场，“刚才不是已经任命新经理了，春山老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江胜景面对突然发生的变数，把烟蒂子狠狠摔在会场正中，恼羞成怒地叫嚷：“反了，反了，这可是北州省煤业总公司和平川市政府协调的结果，你们难道连这也不接受？”
江胜景的无理恐吓不仅没有使大家平静下来，相反却引发了主席台下边的桃水县县营企业改制领导组成员和桃水县大阳煤业有限公司董事会成员的纷纷议论。
桃水县县委常委、组织部部长史安和抑制不住早已压抑的愤怒，怒吼道：“省政府上划文件明确规定：‘地、市、县煤业公司领导班子上划一级管理，由上一级煤业公司征求当地组织、人事部门意见后任免，并按规定向有关部门备案’。中组部《干部任用条例》关于干部双重管理条款明确规定：‘未征求协管方意见或者未征得协管方同意，主管方不准自行决定干部的任免，调动’。然而，近五年来，上级公司对桃水县煤业公司的领导班子频繁调整，有时甚至一年调换几次，没有一次与县委、县政府进行过协商。省、市公司作为一个上级主管企业，置中组部《干部任用条例》和省政府文件规定于不顾，如此无视地方党委、政府的做法，是桃水县县委、县政府所不能接受的。在强行宣布桃水县煤业公司新经理任命事项，来人被公司职工挡在大门外，与职工发生僵局，制造了震惊社会的严重不和谐事件之后，大阳煤业集团公司董事会十分理智地向上级公司提出建议：一要尊重桃水县煤业公司已经改制的现实；二要与县委、县政府认真充分协商；三要履行董事会聘任总经理的程序，并提名推荐了新经理人选，但上级公司至今对此建议不置可否。今天又错上加错，再次强奸民意，要践踏党和政府的人事任免政策与制度，你们就不考虑在社会上将会产生的恶劣影响吗？”
桃水县常务副县长冯锦山毫不回避地说：“去年省国资委根据平川市煤业分公司的反映，派调查组来桃水县煤业公司进行了为期四十多天的改制调查和审计。调查组对改制提出了六个方面的整改意见，县政府于今年初及时地召开了县政府办公会议，对调查组提出的六方面的不完善工作进行了整改，并将专题整改报告报送省国资委和省煤业总公司。你们省煤业总公司领导看了整改报告说，整改工作扎实，公司改制很成功，很想参些股，当时我们县政府代表答应说最好亲自来看看再说。这里就不要硬提这些领导的姓名了。况且，省调查组的调查报告和审计结论都明确肯定‘桃水县煤业公司的改制在法律手续，工商程序方面基本齐备和完善’，“桃水县煤业公司改制的整个过程符合《公司法》及有关政策、法律程序，政府支持，职工满意，人心安定，体现了‘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精髓’。既然承认桃水县煤业公司改成股份制公司，就应该征求县政府意见，为什么你们不与县政府沟通就强行往下派领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