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公开选拔
由于北州省煤业总公司下属桃水、古城、营盘、鱼坡四个县区公司经理到龄，北州省煤业总公司为了实现领导班子的新老更替，积极探索现代企业人事管理体制改革，决定在全系统通过公开选拔的形式选拔领导。2004年7月出台了方案，并下发到各下属企业，8月北州省煤业总公司委托省委组织部在北州省北部的老榆树干部考试中心组织进行公开选拔考试。考虑到竞争的公平性，除了特邀省委组织部有关评委外，在四个一把手到龄的县区公司以及所属分公司中还分别抽了几名领导担任了评委。桃水县煤业公司副经理李田成也被抽调担任本次公开选拔考试的评委。
桃水县煤业公司副经理张戎由于年龄符合要求，代表公司职工的意愿填报了竞争桃水县煤业公司经理的志愿，也参加了公开选拔考试。
选拔考试分面试、笔试和考察三个阶段。在面试现场，本来按预赛成绩张戎出场应在中间靠后，但由于江胜景操作，张戎被排在靠前的位置。尽管如此，他没有受影响，摆正心态，稳定情绪，从容应对，以出众的政策理论水平和敏捷的才思，对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加之谦谦君子之风，落落大方的气质，博得全场评委的首肯，9个评委分别给出了9.5分的高分，只有江胜景担心他的分数可能要超过焦永全，故意压低了分数，只给了8分。明显的倾向让在座的评委也瞠目结舌，但碍于江胜景的上下穿梭，左右打点，他们看不惯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又有几名应试者轮番上场后，焦永全登上应试席。他虚伪矫情的鞠躬，过分客气的谈吐近似于谄媚，“感谢诸位领导的栽培，套用阿基米德的一句名言，假如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如果诸位评委能给我一个报效组织的机会，我就能不负众望实现振兴煤业系统的鸿图大业，给我一个希望，还您一个惊喜。”圆滑世故的表白引发了评委们的厌恶。
进入答辩正题后，尽管他使出浑身解数，竭力回答评委们提出的问题，但明显要比张戎略逊一筹，可毕竟凭着江胜景的拉拢关系，除李田成外的8位评委都收了江胜景安排焦永全送到房间的存折，所以明明白白清楚张戎要比焦永全优秀几分，也只能违心地给焦永全打出了9.8的高分，李田成实事求是地打出9分，焦永全和江胜景不约而同地注视了他一下，很明显是对他的打分有意见。但看看最后的总分焦永全排在第一，张戎排在第二的结果，焦永全和江胜景一副志在必得的胜利者的荣耀和自豪写在了脸上。这时候他们对李田成和张戎又换成了悠闲自得的表情，轻蔑地一笑，既没有过多地显示出骄矜，也未失去平川市煤业分公司同僚应有的分寸感。
名次排定后，评委会主任宣布接下来将进入政审考察阶段。
张戎和李田成一块谈着，一起走出考场。
李田成勉励道：“成绩不错，我们一千名职工就指望你，全靠你了。这次估计江胜景没辙了吧？”
张戎超脱地看看远方，笑笑说：“江胜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估摸着现在又在搜肠刮肚地想馊主意了。”
李田成：“你的意思，他会活动让焦永全到我们公司干经理？”
张戎沉思地回答：“不排除这种可能，甚至比这还要糟。”
李田成着急地反问：“你的成绩这么棒，他还能说个啥，总不能叫省煤业总公司都听他的，置考试成绩于不顾，既提拨焦永全到别的公司，又安排入围者中的关系户到咱们公司吧？”
“我担心会发生比这更惨的事情。”
张戎的话叫李田成不寒而栗，停顿了少许，才猜测着说：“难道他能运作成叫不参加公开选拨的人到咱们公司干经理？”
张戎冷冷地笑笑说：“象我们江总这号人精，我估摸着只有他想不到的事，不可能会有他不敢做和做不出来的事。”
“你这样分析，我觉得也十分准确，看来咱们得建议王总提防着点他。”
当天中午，江胜景大摆宴席请客，张戎也没法躲避，只好坐着一言不发，江胜景专门走到张戎身边，以评委的身份半开玩笑半讥讽地说：“祝贺你考得第二名，不过即使如此，桃水县煤业公司经理仍然不可能轮到你来干，希望你一定要明智，不要不知道游戏规则，考察阶段才是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这一点你不会不明白吧？”
张戎不卑不亢地回答：“你是领导你说了算，不过我想我能说是个神枪手，轮到我开枪肯定能射中，轮不到，那是另一码子事。”
不软不硬的回话叫江胜景恼怒不是喜欢更不是，只好瞅瞅张戎无可奈何地离开了。不过从他的眼神能看出他已经将仇恨记到了心里，伺机报复的怒火在眼眶中燃烧着，喷涌着。
54、应对变数
张戎回到桃水后将公开选拔的成绩和江胜景的威胁恐吓一股脑地向王东生做了全面汇报。并强调说：“如果我们不及时想办法，估计江胜景又会插手北州省煤业总公司的任命事宜，闹不好会鬼使神差地将不参加公开选拔的系统内人员派到桃水县煤业公司来任职。”
王东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蹊跷，形势发生逆转。他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坚定地握紧拳头毅然决然地说：“为了桃水县煤业公司，为了一千名主业职工和两千名三产员工，我只有豁出去找一下陶玉龙市长了。看他能不能主持一下公道。成败在此一举，咱们只能努力去争取。”
平川市政府位于市区东边开阔地带，虽然兴建也不过十五年左右，但无论从建筑风格还是装修材料来看，都明显落伍，已被其周围逐渐长高的楼厦所淹没。这也从另一方面成为平川市经济自从进入市场经济后日渐滑坡的表征。尽管陶玉龙任市长以来，积极调整产业结构，巩固煤炭支柱地位，大力加快培育特新材料基地的步伐，平川市经济进入复苏提升阶段，但与北州省其它地市相比，仍然存在较大的差距。为此陶玉龙一直对资源型城市如何赶超发展大伤脑筋，经过两年来的苦心实践，他的眼前豁然开朗。那就是必须把创新观念摆到工作首位，其次是创新体制，深化政治经济体制的改革，再次是转变作风，以人为本，强化对下的服务，力求营造一个宽松的发展环境，从根本上使平川市经济提速跨越。
当王东生在秘书小杨的带领下，进入陶玉龙办公室时，陶玉龙正在批阅桌子上厚厚的一大摞文件。抬头一看是王东生，赶紧停下工作，走过来与王东生握手。
在沙发上坐定后，陶玉龙亲自热情地给他泡了一杯茶，亲切地说：“这是前几天我到昆明去开研讨会后带回的普洱茶，喝喝味道怎么样？大阳花园广场揭幕仪式正好与这个研讨会重叠，真不好意思没有亲自去捧场，不过我听匡副市长说那天县直机关幼儿院大阳分院也一块剪了彩，很热闹。这样以来大阳花园配套就更加完善了，称得上平川市上佳地产，应该考虑上马三期工程，扩张规模，打出品牌，真正形成北州省东大门上的靓丽风景线。”
王东生踌躇满志地回答：“感谢陶市长的关心，我们正在积极准备新上大阳花园三期工程，有你的鼓励，我们就坚定信心了。”
“可不能这样讲，具体应该上不上，必须结合实际，不能搞领导拍板子工程，这方面的教训我们必须吸取。江胜景搞的古鲁海输煤管道工程就是鲜明的例子。有一次一位中央的老部长来视察，中间提了一下这个项目的发展前景，江胜景没有做深入的项目论证，就匆匆上马，结果仅首端工业园区就沉淀进去资金上亿元，据说这个项目已经接近停工了。我当时就提醒过江胜景，可毕竟人家不属于我管了，也不能硬干预，结果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说实话，他来平川市煤业分公司五年了，光是喊一些时髦的经济学新名词，造一些集约经营现代管理的阵势，搞一些哗众取宠水土不服的政绩工程，折腾了三四亿资金，坑了职工，垮了企业，害了块块，蒙了条条，究竟干了几件漂亮事。表面上看起来职工每年的工资大幅度增长，企业的利税跳跃式提高，任务完成逐年攀高，实际上是巨额贷款在支撑着，就好比一个在靠输血维持生命的巨人，一旦停止输血，马上就会奄奄一息。我真后悔当时不该顾全原分管副省长孙伟城的面子，让他提拔江胜景担任平川市煤业分公司经理，从而导致现在出现这样糟糕的局面。相反你们桃水煤业公司发扬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精神，与江胜景搞的一套相反，艰辛创业，开拓创新，兴市场，建基地，搞改制，组集团，而今又上马南山150万吨改扩建工程，不仅推动了县域经济的腾飞，而且巩固了收费职能，实现了双赢。”
王东生谦虚地回答：“你过奖了，其实我们需要完善的地方还很多，比如机制的转换，人才的培养，管理的提升，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我回来后一次在龙市开会听韦长主席说他在月初来我们桃水县做了一次深化改革形势报告。后来我找田子文书记要了一份讲话录音带，好好听了一下，深受启发。报告中对你们公司的评价很高，希望你们继续深化改革，加大创新力度，真正使公司及早进入大市场，为职工及早谋划出路。”
王东生听了不仅不感到高兴，反而有点凄楚地说：“遗憾的是，我们励精图治打造了近十年的大阳煤业集团公司恐怕即将毁在江胜景的手里了。”
陶玉龙惊奇地问道：“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听说举行了公开选拔考试，张戎考下第二，怎么情况有变化？”
王东生接着诉苦，“可是有小道消息说，江胜景已经做通北州省煤业总公司的工作，要派一个根本没有参加公开选拔的何书明来桃水县大阳煤业公司担任总经理。”
陶玉龙笑笑说：“你是说在总公司多经公司业务部当主任的那个何书明，他真的不是那块料，是对江胜景俯首贴耳的人。估计这消息不太可靠吧，公开选拔考试涉及4个县的煤业公司，其它3名新经理都是经过公开竞聘即将上任，惟独给桃水县煤业公司任命未经过公开竞聘的领导，我觉得常维民他们不会这么糊涂，跟着江胜景干荒唐事。”
王东生清楚常维民和肖昼都是陶玉龙的助手，肖昼的连襟担任省政府秘书长，是北州省省长郑玉贵的红人，尽管肖昼也求过陶玉龙替自己呼吁一下，但他觉得常维民政治上更成熟一些，业务上更精通一点，为人上更厚道一些，因此他一手举荐了常维民，从此肖昼对他敬而远之。而常维民毕竟是他力推的接班人，自然是对他感恩戴德，毕恭毕敬。因此王东生便恭维地说：“陶市长，你知人善任从善如流，在全省煤业系统传为佳话。可说实话我真正出面亲自求你却没有几次，第一次是请你出席大阳洁净煤公司开业，你给了我面子，莅临了桃水；第二次是大阳花园揭幕，你因外出召开研讨会未能成行；这一次我代表桃水煤业公司千余名职工请求您，能不能劳驾你跟常维民总经理说一下，就让张戎担任桃水煤业公司经理？”
陶玉龙感动地说：“我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但你不该这样客气，好歹我也在北州省煤业总公司干了二十多年经理，更不用说现在我又是平川市的市长，从哪一方面，我都没有理由拒绝你的要求，你还甭说这事我真的该问问常维民和肖昼他们准备怎么处置。”
王东生喜出望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激动地说：“感谢陶市长关键时刻亲自出马为我们基层排忧解难，桃水煤业公司千余名职工将牢记你的关怀和支持。”
陶玉龙坦荡地说：“不过可要说好，我说归说，听不听由人家，毕竟我现在不是他们的上级主管了。”
王东生笑笑：“这面子，我想他们不能不给。”
“虽不能说人一走茶就凉，但毕竟他们有他们的难处，我也得理解才行。”
从陶玉龙办公室出来，王东生并没有变得有多轻松，他从陶市长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他预感到事情不可能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自己提出的问题，多少也给陶市长出了难题，可碍于情面盛情难却。反正后悔已来不及了，他只能侥幸地指望陶市长的打招呼能产生奇效，究竟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样的局面，他无法作出判断。
55、翻云覆雨
北州省煤业总公司会议室，确定四个一把手到龄的县区公司经理的会议正在进行。
古城、营盘、鱼坡公司的经理分别由公开选拨胜出的应试者担任，轮到研究桃水公司的经理时，北州省煤业总公司总经理常维民耐心地听着人事处的提名方案，“根据报考志愿以及公开选拔的成绩，拟提拔张戎担任桃水煤业公司经理，希望各位领导发表意见。”
在座的诸位鉴于桃水煤业公司改制引发争议，不知道常维民总经理的看法，都装作在思考的样子，不愿轻易表态。
常维民打破了沉默，征询江胜景的意见，“你作为平川市煤业分公司经理，有什么意见？”
江胜景为了挽回好久以来被王东生撕碎的面子，他夸大其辞地说：“要想确保省煤业公司的主体地位，必须不折不扣维护北州省煤业总公司对市县公司的领导任命的权力。如果还任命桃水煤业公司原先的班子成员，我担心不出多长时间，又会重蹈覆辙，出现王东生干经理时的尴尬。况且在改制后的桃水煤业公司，王东生的股份要比张戎多，并且即使张戎干上桃水煤业公司经理，他的威望和资历仍然比不过王东生，我真的担心我们兴师动众地搞了一通公开选拔，我们任命的领导还得受王东生摆布，你说不仅我们难以调控，工作上的管理指挥就更是个问题了。”
“你说呢？”常维民看看肖昼。
肖昼煽风点火地回答：“光一个桃水煤业公司脱离全省煤业系统，我们也就认了，权当咱们北州省原先就少着一个县，牺牲了它一个也不足惜，我忧心的是假如县区公司群起而效之，到那时我担心即使收费政策不取消，我们煤业系统也将支离破碎一盘散沙，我们将如何向省委、省政府交代，咱们俩将成为千古罪人，这恐怕不是危言耸听吧？”
肖昼一席推心置腹的话使常维民也犯了难。看看大家被肖昼的意见引发的骚动和混乱，他左右为难地说：“按照公开选拔的规定，应该提拔张戎担任桃水县煤业公司经理，可万一出现肖昼书记担忧的局面，我们即使集体引咎辞职，也不足以谢罪于省委、省政府。如果我们这次提拨其他入围者，就会失信于桃水煤业公司上千名职工，将受到桃水煤业公司的谴责。我们现在处于两难境地，究竟该如何处置呢，大家都发表一下意见。”
肖昼狡黠地提议：“如果实在无奈，我们可不可以选择一个没有参加公开选拨的系统内的基层领导担任桃水县煤业公司经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