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空大师的出现是黄士仁不曾料想到的,要说他在这个镇上为所欲为了这么长时间最怕谁的话,释空大师必然排在第一位。
释空大师乃是一寺之住持,名望资历摆在这儿,稍有个不甚就得激起民愤。
哼,这群刁民,傻的时候是真傻,既能帮他拉人下来,也能把他拉下来,好嘛,这就是他理解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意思。
黄士仁稍稍收敛起脸上的得意,恭恭敬敬的向大师行了个礼:“释空师父寺务繁忙,怎么会因为这等小事特地下山,可是有人背后嚼舌根,胡言乱语了什么?”
黄士仁这典型的小人嘴脸,言语之间直指景阳。
当他说到这是“小事”时,老夏浑浊的瞳仁一缩,满是血丝的眼珠充斥着怒意,喉咙里憋着一口怒气,就要爆发出来,可怜他的女儿,死后也安生不得。
可他却晚了一步,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忍,比如说慕瑶。
“小事?人命都是小事,什么是大事?吃喝嫖赌吗?你眼里的小事是别人所有的希望!有意思,既然你说这是小事还要带着这么多人当众质问我,你好意思说自己是镇长吗?”
黄士仁一噎,正想骂她,确实听到一旁的释空大师开口了,他淡笑着看着慕瑶,眼里尽是赞赏之意:“这位小施主说的是,众生皆平等,人命事大,无关贵贱。”
老夏心里很复杂,看向慕瑶的目光更是纠结,特别是她开口为夏笋讨公道时的样子,坚决果断,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杀人呢……
内心愤恨的慕锦听着平等一词,讽刺的笑了,这个世道哪来的公平?
当他的目光掠过夏老时,看到了老夏眼里的挣扎,不禁心生怀疑,他一早就认为此时另有蹊跷,现在看来,难不成跟夏老有关?
“大师说的是……”黄士仁反驳不得,只得点头称是,跟吞了没头苍蝇一样难受,心里又恨恨的记了慕瑶一笔。
“阿弥陀佛,敢问黄镇长,此事可是确确实实的查清楚了?”,释空大师跟黄士仁他爹是至交好友,就算不是,那也是他的长辈,这般语气也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他跟他爹比起来,差远了。
黄士仁当即点头,一脸的肯定,确信的拍着胸脯道:“当然是查清楚了才要带她回去,有夏姑娘的父亲的证词,事情经过也都了解了,杀人凶手是这臭,慕瑶无疑!”
大师看向夏老,见他低头沉闷着,不由得出声道:“这位施主,他说的可是真的?您亲眼见到这小施主推令爱下水了?”
慕瑶亦是转头看向夏老,却是见他后知后觉的抬头,似有所思,以至魂不守舍,还有些不自然的瞄了她一眼,末了,摇了摇头:“没,没有……”
“那您是如何确定杀人凶手的?”大师语气轻缓,让人听上去很是亲切。
“我……是有人来告诉我的。”老夏如实答道。
“既然如此,让此人出来一问便知。”
慕瑶点点头,刚才她就提到过,是谁传的话叫出来问问,当面对质一下,真相如何自有定论!
奈何这癞蛤蟆一直拖着,净问一些表面上的东西,还不是想囫囵了结了押她回去,她甚至怀疑黄士仁跟这件事有关系了。
黄士仁听到这儿,眼神一个飘忽,接着嘻笑道,像是有所掩饰:“这,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事情如何不都问清楚了吗,哪还用得着这么麻烦,来人,把……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话才说一半,他就感觉脚下一空,脖子上直勒得慌,不由得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目光直抖。
只见景阳跟提小鸡似的,哦不,提蛤蟆似的单手拎起她来,不费吹灰之力,说话时的声线格外冰冷:“是你叫人,还是我要了你的命,自己选!”
“别,别……我叫人,马上叫人……”,虽说做了选择,景阳还没有松手的意思,见此又偏了偏头,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带上来!快点儿!”
等转过头的时候又是一脸的讨好:“……这,这样总可以了吧……”
景阳一松手,黄士仁猛地掉下去,腿软的跌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儿,身后的人忙的扶起他来,蹭了一屁股的灰,脸色难看极了。
慕瑶毫不掩饰的笑了:“啧啧,两个护卫跟六个护卫的差别也不是很大啊”
俩侍卫被她捶,六个了又被他捶,活该!让你没事找事!
景阳听到这爽朗笑声后转眼看向慕瑶,见她眉眼弯弯,一笑,整张脸都明媚起来了,连带凉风都暖了。
这算是让她轻松了一下吧,虽说碰到这狗官确实是脏了他的手,但也值了。
这算什么?为博红颜一笑?
不知何时,他想接近她了,可一想到她张牙舞爪的样子,不,她跟红颜可不沾边,顶多是只爪子锋利的老虎,还是只会扑人的老虎!
黄士仁气得不轻,这奸夫到底是何许人也,力气如此之大,还能一口气拿出五十两银子,财大气粗?
枫远镇何时来了这么一位富家公子,他怎么没得到消息?关键是跟这臭娘们儿扯上关系了,这就有些难办了。
难不成他也是冲着这娘们儿的身子来的?
要是景阳知道他被人想的这么龌龊了,他非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夏愈发的沉默,而他的沉默究竟是为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景阳的出现让慕锦松了口气,他突然觉得他也不像妹妹说的那样,还是挺可靠的,起码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
有这么一个人保护的话,他也能放心些。
同时,他也在思索着,是否自己一直在坚持着一个错误的观念,不争不抢是好是坏?
在身处险境时他这个当哥哥的除了一无是处还能干什么?
他有些怀疑自己了。
不多时,那个一直活在众人口中和想象中的证人出现了,是个身形瘦弱的男子,迈着虚幻的步子上前,走路有些晃,两只手藏在袖中,在里面不知所错的交扣着,他很紧张。
就表面来看,这是个有些胆小的人,可一开口就让人跪了,身形瘦弱得他竟操着一口粗重的嗓音,还带着几分沙哑,严重的声不符实:“大,大人……”
黄士仁气在心里,又不能发作,只能发泄在别人身上,吼声问道:“你就是给夏家报信的人?说!当时的经过如何,是不是慕瑶推她下去的!说清楚点儿,敢有半点虚假或不妥,小心你的小命!”
男子身子一抖,咽了咽口水,众人的思绪随着他的讲述,一起回到了三个时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