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门口聚了一行人,声势浩大。
“景昱,我们还进去探视舍妹吗?”说话的人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上面还有大片的莲花暗纹在白衣上若影若现。一对柳眉下一对黑瞳闪闪亮亮,好似皓月当空里的星辰一般,他身形高大,不仅从容大气还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景昱笑到,“舍妹孩子心性,也从未出过这赵府,望冶王多担待。”
“我担待个什么,倒是宁王,看父皇有意把这女子说与你做媒呢,几次三番叫你来探视,你说这厮,非得拉着我前前后后跑了三趟你们赵府。”这冶王打趣的说完,唰的单手开了折扇,挡着宁王。
宁王这是浅浅笑着,父皇是有此意,一派清明随和,可又让人难以琢磨……
“哎,我家小景祎寻一户平凡人家就好,宁王可是这城中第一美男,我那妹妹性子估计也是降不住咱宁王的。”景昱见着宁王沉默不语赶紧出来打圆场。
他一个普通富商之子,竟然得到龙恩陪伴皇子读书数载,平日里也都要处处留心,八面玲珑。
赵景祎听闻今日冶王宁王奉旨来核实盐税账目,她本该早早地同众人等候,明莺又反复地病了,她去探视正好错过了他们一行人。
等到她回自己望日苑的时候,门口竟齐齐的来了十几号人。
景祎远远见着二人与景昱相谈,一个白衣华服,看样子像是景昱的朋友,另一个绿衫罗衣,景祎心头一跳,是宁王。
“景祎见过两位殿下。”她赶紧行了个礼,生怕让人看见自己的慌乱。
冶王见状不禁大笑出声,“景昱这妹妹好生机敏。”
这宁王听言收敛了笑意,他这才看清景祎,身上似乎还沾染着药香。
冶王见赵景祎还毕恭毕敬地行着礼,连忙扶起,道:“本王与你兄长相伴同窗八年,同宁王一样,情同手足。那往后我们与景祎妹妹可是亲上加亲的关系,以后见了可不许行礼。”
这人说话从容,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景祎还是第一次接触到皇族,以前还觉得他们定是有着些纨绔习性,自高自傲,却未曾想到他们是如此彬彬有礼,可她还是行了个礼说着:“民女谨记于心。”
“不知妹妹身体可好些了,女儿家不比我们男儿,本王和宁王都是奉了皇旨来亲自探视你的病情的。”冶王见着景祎,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他总有种熟悉感,或者说,有些面熟。
景祎身形瘦弱,长发及腰做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挽了起来,眉毛淡淡的,长了一双颇有神采的杏眸,小巧的高鼻梁搭着淡红薄唇,第一眼不是惊艳,而是让他觉得诗里那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竟然实实在在的存在着,可这样的美人是只穿一白色单衫,也流露着纯粹干净。
他在心里暗暗惊叹,想不到景祎是这般如诗如画的女子。
景祎愣了一下,心下便觉蹊跷的很,又不敢多言,只是谢着圣恩:“皇恩浩荡,民女景祎叩谢皇恩。”语罢便要下跪磕头
冶王赶紧拉住了景祎,“景祎妹妹,万万不可,父皇原话是让我们探视,望赵家小姐好生照料自己,这要跪了才是违反皇恩了。”
景祎细瞧这二人,宁王还是那样,齿编贝,唇激朱,散发如墨。今日他穿一身惨绿罗衣,头发以竹簪束起,姿态闲雅,虽然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但他瞳仁灵动,宛如一汪清泉,干净透彻却深不见底。他一直浅笑着,又好似春风拂过杨柳条,虽看着有些淡漠,却一直关注着她。
而身边这位冶王字如珠玑,人看起来颇显得大气些,他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上面还有大片的莲花暗纹若影若现。一对柳眉下黑色眼睦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似有伤神之事,身形高大魁梧,左手还拿着一把折扇。
景祎忙着作揖:“那景祎也就谢过冶王的照拂了。”也朝着宁王道:“也谢过宁王。”
宁王见赵景祎这般客套,也回道:“姑娘言重。”
这冶王拿眼神与景昱来了个交替,景昱心领神会,立马道“宁王在此处稍等片刻,我与冶王的酒楼需要交接下账目,马上就来。”
语罢二人便迅速离开,一帮随从见状立马都随主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景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禁有些头疼……
躲在暗处的冶王和景昱偷偷看着这两位璧人在交涉着什么。
“哎,我说,他俩说啥啊,咱就不应该走这么远的,竟听不到一句。”冶王俊气的脸有些不甘,脖子伸老长却什么都听不到。
景昱紧张地看着这二人道:“我就不该听你的好端端跑什么,万一这宁王见色,哎,不行,我要让我妹妹赶紧回去休息。”景昱越说越局促,他一个健步就要冲出去护妹,冶王一把揪住这景昱,此刻景祎正要转头,景昱情急抱着冶王迅速蹲着躲起来。
冶王见他扒在自己身上,满是嫌弃:“起开起开,你莫不是同窗多年对本王也有了不该有的幻想了吧。”
景昱也同时松开了手,桃花眼里不禁眯了起来,这显然是开怼的架势:“我说冶王,我景昱在碧华的俊男靓女里可也是榜上有名的人,且不说旁的,我每日收到小宫女投递的情书,都有这么高了……”并顺手比了一摞书的高度来又说道:“犯得着吗我?倒是你,可别对我有什么想法。”
冶王闻言又气又急,不知是谁搞了一个劳什子榜单,里面都是城里前十的俊男靓女,可自己却排了个第八,想到这冶王气的蹬了蹬腿。
“冶王,他们人呢?”景昱惊呼,冶王赶紧从树后探出头,一瞧还真的没有了刚刚俩人的身影,又扭头看向赵景昱,二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他二人走得到快,独留这宁王与景祎委实尴尬。
宁王听说景祎是因为落水昏迷了几日,便问道:“景祎为何会在生辰宴上无端落水?”
景祎没想到宁王会问她,她不免有些雀跃:“劳烦宁王挂念,景祎是不慎失足。”
她客客气气地回答着,可总觉得自己还忘了一些什么事情,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宁王看陷入沉思的景祎眉头越来越紧,一张小脸越来越严肃,忙岔开了话题,“听闻赵府近日新添了处春华秋实的景致,姑娘可愿一同去看看?”
宁王的声音轻柔好听,景祎虽觉得哥哥是顶好看的,但幼时便偷偷喜欢着的宁王,现在站在她面前,仿若繁星满天里的月华般,有着透彻的干净,又犹如波上清风淡柳疏烟,总带着份遗世独立的傲雪风骨之感。眼前的他让她有些眩晕,无法判断这一切是否真实。
不知缘何,景祎从他的清澈透亮的眼眸中恍惚间好似看得到自己的身影,她一下子被吸引住了,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莹儿见小姐要去锦华园看什么春华秋实,小跑着拿来件织锦绣花斗篷,华婉暗暗瞪了她一眼怕她冲撞了皇子,景祎见状接过披上斗篷与宁王并肩向锦华园走去。
景祎见宁王不言语了,便问着
“宁王可是感到不适?”
宁王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过于期待这春华秋实了。”他的笑好看极了,景祎欢喜道“这春华秋实多得只是外界传言,但不过如昙花一现,只是短短半周花期的一株树罢了,花谢了,树便和结了的果实一同枯萎了。”
宁王见景祎眼中还是有着满满欣喜与期待,笑意深了些,却不自觉。他也只是对这春华秋实略有耳闻,宫里也极少去置办这些奢华贵重的东西。
只是赵家子女是不能入朝为官的,景昱时常入宫也只是以伴读的身份陪伴皇子。
至于赵家为何不能入朝为官也众说纷纭,最离谱的当属一条在宫里的秘闻,据说父皇与赵家主公同爱一位女子也就是景祎的生母林嫣,而林嫣虽嫁入了赵府却和父皇暗通曲款,事情败露父皇索性将林嫣秘密赐死,赵家也对外称主母林嫣病死。
更有甚者传言,赵家主母是被父皇金屋藏娇,赵家入宫要人不成,怕败坏家门就说主母病死。众说纷纭,父皇却下了死令,无人敢提这桩旧事。
不管如何传闻,这赵家主母始终纠缠于父皇和赵府这两位男人之间。
景昱刚入宫陪读时,招来宫里四起的流言,父皇甚至为此事杀了大批宫人,那满地触目惊心的鲜血令他至今都回忆得起来。眼前片片凋零的红色花瓣一下子把它带回了现实。
“我竟不知这府里真的有如此不可思议之奇景。”赵景祎简直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这春华秋实着实一株奇树,树的躯干是扁圆形态,这树看着繁茂无比,每一处都开着朵朵小花,但却片叶没有。
而满树的花又是在不停开着不断谢着,细细看,花刚刚落了的地方又冒出了小细芽,这细芽又慢慢长了小小的骨朵,最神奇的是,它居然还在一点点的长大,缓缓绽放,终成了一朵小巧别致的花儿后,又逐步凋谢,从树上轻飘飘的落下。满树的花粉白粉白的,又能隐隐约约瞅到深处的绯红色圆果,原来这一簇簇的花下都接着嫣红的小圆果,想必这才是春华秋实名字的由来。
宁王也惊诧于这树的神奇之处,又见景祎杏眸圆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樱桃红唇微微张着,嫩白的皮肤还有一丝病态的惨白,她这样子,好像更美了些。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上,露出了多年未有的会心笑容。
她披着件织锦绣花斗篷,上面也绣着星星点点的花瓣,立于树前与这情景竟完美融合在了一起。他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下一刻就开始心跳加速。
景祎正醉心于这花的奇美,想伸手去触那果实想看看这绯红的小果究竟还有什么奇妙之处,刚要触碰到就被只纤长的大手拦了下来
“不可!”宁王眼疾手快拦住了她的动作,却不小心摸到了景祎的手顿时慌了时,景祎惊了一惊,他温热的手此时居然握着她的手。
她也慌了神,低低惊呼了声。
宁王又腾的缩回了手:“冒犯了姑娘。”又作揖鞠了一躬,“只因这果实是有剧毒的,在下一时情急才……”宁王的耳朵也红了,在絮絮叨叨地解释着。
景祎却觉得这宁王虽言语不够花俏,却可爱十分,景祎没有见过这么在乎自己的人,她想若是嫁与他,定是要被呵护成明珠。
“宁王言重了,景祎还要谢过宁王搭救。”景祎微微欠了欠身,搭救,搭救,景祎想起来了,当时好似有一青衣少年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可自己这两日也未听闻又有人言及。
“下月长公主要为刚刚诞生的孩子在宫里的举行满月的诞生礼,若是可以,姑娘可否愿意与我一同入宫为那麟儿庆贺。”宁王语罢从绿色罗衫里拿出块玉牌,交给景祎
景祎拿到时还能感受余下的温热,这玉牌看着手掌般大小,上面雕着只小小麒麟,还注明了日期九月初十,景祎点点头,将那玉牌仔细收起。
“还有就是……”宁王的脸猛地闯入景祎眼中,他的眼可真好看,仿佛能看到星光。
“我叫奉启贤,姑娘日后叫我启贤就好。”
景祎都忘了怎么回应,她看着这张俊脸,仿佛和幼时重叠,他也说过同样的话,景祎小脸红了一下,窘迫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微微点了点头。
宁王见小景祎这般模样,心内轻轻颤动了一下,似是有着不忍,也或是别的情愫正悄悄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