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在勇猛火焰号重回现实空间怀抱时紧随其后。爪钳形的苍白能量摩挲着它的船体,薄雾般的形态在它们附着于金属时溶解,震颤着消散。随之而来的是另一架飞行器,之后是另一架:它们都在一片闪电和光芒中穿透空间的皮囊。第二个到达的是酒神号,在匕首般的勇猛火焰号之旁如同一柄细剑;最后的是巡洋舰第六锤号。审判风暴的光芒在三艘船停靠于被小星星点缀的太空时,触碰到它们的船体上。吹积的尘埃浮在船队之前,每一点都仿佛逐渐消逝的余烬闪闪发光。颜色如雷暴云砧中闪电的火光般,舞蹈于其庞大的叠层间。除了在太空的真空中并无云暴。
勇猛火焰号的舰桥上,凯德.泽克尽全力克制着唇间的尖叫。皮肤上冒出汗珠,她能感觉到其滑落自己的后背。回归现实空间的旅程与传送已经足够糟了,但舰桥舷窗上的防爆盾剥开时有一张脸正看着她:一张在太空的黑暗中也看向她的脸。那是张她熟悉的脸。
“传送……”她说,那个从她干涩口舌中冲出的词既出于习惯,也出于意愿。“传送完成。所有岗位报告情况。”
“辛苦的旅程,”她身后响起约瑟夫的声音。她看向他。
审判官结束他们的博弈后,传教士留在了勇猛火焰号上。并未被告知原因,但她心知肚明。
大多数情况下她都不喜欢外人在自己的舰桥上,起初她试图用冰冷的礼貌对待他。但他如船员之一行走于他们中间,与兵士们短暂对话,对值班队长尊敬的点头致意,用玩笑和对其操作的赞赏让轮岗军官们放松。几天之内他就变成了组织的一部分,如编织于旧夹克上的一块灵巧补丁。最终泽克不再把他站在自己五步之外当成一回事。
“现在没有不辛苦的旅程了,”听着轮岗军官们报告准备完毕,她说。她朝观察窗外迫近的尘埃云点了下头。“太空看起来不应该像是这样,”她说。“那应该是‘蛇脊’星云的光亮才对。舰队图表没提到过……尘埃云遮蔽了它。如果它是尘埃……”
她眨了眨眼:视线的边缘冒出发光的泡泡。她感觉到喉咙里胆汁上涌。随味道而来的是幻影船的画面,瞬间她再次想起了被弃船只的舰桥。
红色,还湿着,而眼睛……
“我只是……这……这地方发生了什么?节区发生了什么?”
“但蛇脊还在那吗?”约瑟夫说。
她点了点头。
”是的,它在那……在那。”
“那就把咱们带过去,船长,”他说,声音低沉而坚定。
她点了点头并喊出命令。勇猛火焰号开始滑向目标预定的位置。
“关闭百叶窗,”她说,而他们上方层叠的颜色被遮蔽。数层塑钢降下,而她因逐渐变窄的太空视野被一束不可思议的光照亮而颤抖。
“船长,”一名军官喊道。“我们正接收到从航行方向传来的信号。”
“直接发给我们?”她问。
“不,它们正在向一大部分通讯频道传送广播信号。”
“它们说了什么?”
“它们是混乱的,但部分清晰。”
“放到扩音器上。”
一瞬间后,第二个扩音器响起静电的噼啪声。失真和扭曲的破音充斥了舰桥,无节奏的升高和下降。
“救救我们……”静电中传来声音,而凯德感觉这几个词穿透了自己,同时其他的降临,喊声,哭泣声,带着绝望麻木的讲话声。
“回头……”
“死亡……”
“没有光……”
“回头……”
她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开始颤抖。它们怎么会在这?她的梦怎么能跟她到这?她眨了眨眼,那些是跟随她进入让自己满脑袋都是沉寂船只上,沉寂走廊情景的睡梦画面。
但如果这还是梦呢?她想到。如果我从未醒来过呢?
“船长,”约瑟夫的声音传来,冷静而强悍。她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齿间的呼吸急促。“船长,关上广播。”
她喘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关闭扩音器,”她喊道。“立刻。”
她扭头看向传教士。
“我……”她开口道。“谢谢你。”
“正如你所说,现在没有不辛苦的旅程了。”
“是……审判官派你来看着我的吗?”
“看着你们所有人,实际上,”他回答,诚恳的说。“这并非某些大部分都如意的活儿,船长。你做的很好。但审判官喜欢小心行事。”
“行动中你会和我们在一起吗?”惊讶于提问,以及她希望答案是肯定的事实,她问道。传教士的存在有某些令人平静的东西,某些她从未意识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约瑟夫摇了摇头。
“我的位置是跟随主人,但某个人会和你在一起。”
“来看着?”
“是的,”他说。
“他们信任任何人吗?”
“不,”他说,“不会真的。”
她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向前往执行任务的船员们,他们上方关闭的防爆盾遮盖了凝固的遥远太空。一瞬间她想要告诉他自己的梦,以及它们如何在沉眠后还跟随着她。
他会理解的,她想到,她如此的渴望告诉某个人:去坦白一切。她张开了自己的嘴。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泽克船长?”
“不,没什么,我只是……我只是想要这结束。”
她扭头看向他。他对她冷冷的笑了笑,并点了下头。
“按部就班,船长,”她身后的约瑟夫说。“按部就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