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切按照原先的轨迹,她订了最早的一班航班,飞回了美国。
唯一的插曲就是桑星瀚一早上的电话,让她休假就回来,或者他去看她,还说了桑易处理了那个张岩,张岩酒醒后后悔不已,但桑易花了钱,用了手段,现在张岩已是过街老鼠,人人避之。
桑星瀚在那边说的兴高采烈,像是除掉了什么大罪人,她听着,心里没什么起伏,时不时配合的嗯上几句。
无关紧要的人,她向来不会在意。
回到旧金山的公寓中,刚一打开门,巧克力就扑了过来,她一下子被扑的坐在了地上,手里的行李箱,购物袋撒了一地。
姜雅听到动静跑了出来,就看到玄关口巧克力摇着尾巴,玩命的蹭着她的脸,她则环着金毛的脖子,温柔的笑着。
姜雅被这一副人狗情未了的场面恶心的不行,上前边捡自己的礼物边嚷嚷
“行了行了,才一个礼拜多而已,又不是好几年没见了,看你看见我都没有这么激动。
她笑着松开金毛,“巧克力黏我,这么久没见我,它肯定不习惯。”
“唉,人不如狗啊。”姜雅说着,拖着自己的两只大拖鞋,抱着一大堆东西,走向沙发。
“好了,快拆礼物吧,怎么还和狗计较上了”说着,走进了卧室。
换了舒适的家居服,她坐在床上,打开床头柜,里面放着一本手抄琴谱,看起来年代很长了,纸张有些泛黄,但是很完整干净,被保护的很好。
旁边放着许多磨砂质的瓶瓶罐罐,她一瓶一瓶打开,将每一瓶的药倒出来三颗,不一会儿,药就装满了一整个手心,仰头,吞咽,喝完满满一整杯水,才将药灌下去,随后,走向厨房。
路过客厅时,姜雅突然跑向她,拨开她的头发,宽松的卫衣遮不住脖子上的纱布。终究是没能瞒住。
“你脖子怎么了?”
“没事儿,不小心撞到门了。”她一边说,一边扒拉姜雅的手。
“你当我三岁小孩儿,撞到门怎么可能撞成这个样子,你这一看就是划伤,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又是因为桑易?”
姜雅追着她到厨房,急火火的说着。
她听了,顿了一下,
说,“不是他,真的是我自己,而且这是小伤,不碍事的。礼物拆完没,还有时间在这儿管我呢。”
姜雅盯着她的脖子看了会儿
“疼不疼?”
她笑,“不疼,真的,不信,你摸摸。”
“傻样儿,出去啦,我做饭。”姜雅把她推向厨房外面。
“真的?”她看着姜雅气呼呼的样子,“那好,反正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辛苦姜大厨啦”
说完,便跑去找金毛玩。
“老娘吃了这么久的外卖,就等你回来呢,现在居然还是我做。”
她听到就是笑笑,其实她的厨艺还是姜雅教的,姜雅做饭很好吃,就是一个人吃饭,太孤独了。
姜雅虽是嘴上嘟囔,但还是做了六道菜,道道都是她爱吃的,还专门没有放刺激伤口的佐料,可算是煞费苦心,一顿饭下来,满头大汗。
饭桌上
“对了,这一段时间,我会比较忙,等这个案子结束了,我有几天假期,想出去散散心,嗯,大概25号之前回来。”她一边扒拉着米饭,一边对姜雅说。
在她的世界里,没有圣诞节,只有12月25号。
姜雅顿时瞪大了眼睛,咽下嘴里一大团饭,说“才回来又走啊?那去哪啊?”
她这几年有假期就会出去转转,拍一大推照片。其实,当初让卫落去旅行,这个主意还是姜雅想出来的,起初对她的病是有好处的,几年下来,也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也就随便转转,伦敦吧。”
希望这个细雨绵绵,薄雾漫漫的城市,能让她的心回归平静。希望泰晤士河的水,和冷冽的风,能让她清醒,不要再想那些不可能的梦。
“好,那注意安全,如果我空下来,就去找你。”姜雅笑嘻嘻地说着。
她点了点头。接下来直到晚饭结束,俩人各种话题,姜雅的嘴就没有停过,笑声洒满了饭厅。
12月初,伦敦
早上九点半,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窗外一片阴沉沉,整个空气都像是停滞了一般,要将人溺死在里面。
电台里播报员用一口地道的伦敦腔哗啦啦的说着天气,提醒大家有雨,注意保暖。
她的眉头蹙了蹙,放下手里的书,打开了行李箱,找出最厚实的大衣,在箱子角落,放着几瓶药,一部分是后来回去上班,谭晞尧给她的。一部分是当时回家后,收拾行李箱,在夹层里发现的,应该是桑易放的。
拿出大衣三层外三层的裹上,还围上姜雅送给她的羊毛围巾,然后关掉暖烘烘的落地灯,走出了民宿。
刚一出门,迎面一阵冷风夹杂着湿气就吹面而来,冻得卫落把脸往围巾里深深一缩,只露出一双杏眼和光溜溜的额头。
院子里常青树因为风掉了几片叶子,夹杂着几种她不认识的花,在草坪上散了一大片,远远看去,好看极了。
身后房东太太叫住她,提醒她今天有雨,带把伞再出去。
面对这位像极了自己外婆的老太太,她觉得亲近,咧嘴一笑,拉了拉自己大衣的帽子,说“我有帽子啊”。
优雅的老太太也笑了,祝她玩的开心,她轻声道谢后,转身出门。
就像小时候无数次上学一样,外婆都会提醒她,路上别贪玩,专心上课。这种出门与人告别,有人等自己回来的感觉,真的很好。
来伦敦三天了,今天是最冷的,行人一个个都紧紧裹住自己,但即使这样,也是优雅的来去匆匆。
她在街上慢悠悠的走着,看着这里的热闹,看着这里的冷清。
病好了之后,每年她都会在初冬来伦敦,因为曾经桑易对她说,
冬天的伦敦最像南城。
来过以后,她相信了。
这里真的就像南城一样,永远能让她的心平静。
人们常说最美好的遇见是久别重逢,最浪漫的遇见是不期而遇,朋友,亲人,甚至于爱人,在经过漫长的离别后,
在某个朝阳初升,灯火初起,或是春风拂面,白雪飘飘,又或是有风的,下雨的时间里,在某个街道,窗口,拐角,楼梯相遇了,
在熬过了如烂掉的毛衣线头般凌乱的思念,带着满腔的欣喜与委屈,愕然间看到了想看到的人,不经意便成就了那一瞬间的美好与浪漫。
可是为什么,在她穿过了古老神秘的教堂,富丽堂皇的商业街,有趣好玩的古玩店,美味可口的饭馆后,慢悠悠的走在泰晤士河边,
傍晚的灯很暖,风很凉,她抬头看向远去的船,恍惚之间,透过淡淡的雾气,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看到了桑易,穿着白衬衫和长大衣,手里还捏着短短一截桔梗干花,在橘黄色的灯光下,与她对视,
这一刻,没有美好,更没有浪漫,她心头只感觉到了惊慌和疼痛,就像血液由心头出发,一点一滴的缓缓流动,流过五脏六腑,流过四肢百骸,最后冲上大脑,遍布全身,使她轻轻的颤抖起来。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一双眼睛,那一件白衬衫。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桑易拉着她,坐在铺满阳光的操场上,腿上摊开一本画册,雄伟的桥,壮阔的河,有尖尖角的房子,还有金发碧眼的漂亮女人,桑易翻着一页页画说,“这是伦敦,这里的冬天最像南城,以后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
她拉了拉桑易的衣袖,往画册上看了看,重重的点了点头,阳光下,桑易和卫落,咧着嘴笑.。
冬天,伦敦,桑易和卫落,承诺好像实现了呢,她想笑。
一双手臂轻轻地拥住她,她被裹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桔梗花香气扑鼻而来,
她感觉桑的易拇指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庞,
他轻声说,
“怎么哭了,嗯?”。
两人身体抱在一起,面对面贴的很近,就像情人之间的低喃。
她抬头望向桑易,男人温柔到极致神情里带着一丝担忧与疑惑,遂伸手摸了摸脸,一片湿濡,下巴处还有一些水渍。连忙用手抹了抹。
略带委屈的说,“房东太太说今天会下雨,我没带伞。”
桑易笑,“我带了”
桑易不仅带了伞,还带她去了中餐馆。
看着玻璃窗上的雾气,再扭头看看对面吃的有些快的桑易,她仍有一些不真实感,
年少的一个小小愿望就这样实现了。尽管跨越了漫长的时间,但最起码这一刻,都是真实的。
刚刚那一瞬间,她一度觉得还是从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还来得及。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半月有余,猛地碰到,竟觉得不知该怎么说。
但是现在,她还是zoey,沐汉建筑的设计助理,他还是桑易,擎桑的最高决策人,他们之间还有着合约关系,所以,该有的寒暄与礼貌,还是要有的,她不喜欢,但是必须要做。
“桑易,真是巧啊,您来出差吗?”很笨拙生硬有官方疏离的开口,她在心里冷嗤自己一声。
桑易抬头看了她一眼,往她前面的碟子里夹了一块牛肉。说“不是,一点私事。”
“哦”
半晌,他突然说,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既然是私事,就不便多问了。”她扒拉着盘子里那块牛肉。
今早新闻刚说,陶洛笙近期在伦敦办音乐会。
“可我就是想说,想让你知道呢?”看着桑易一脸邪笑。
她说“我对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
“可如果跟你有关呢?”桑易往前倾了倾身,更靠近她。
“如果我说,我是追着你来的,你感不感兴趣啊?”
她愣了一秒,看向对方的眼睛。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可当桑易执意要送她回来,并走进民宿,当着她的面打开对面房间的门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慌,这样的行为,让她进一步深刻的认识到,这不是玩笑。
那样大的集团,桑易每天的工作量,无法想象。
他居然抛下工作,就这样来了。
“如果是为了脖子受伤的事,我说了,换谁我都会去帮的,你不必这样的。”她自己都知道桑易不可能因为这个小事,可是,真的没有其他理由了。
那个猜测,她不敢想,也不能想。
桑易看着她,“你觉得只是因为这个吗?”
她和他对视片刻,没有回答,便进了房间。
不用想,她关房间关门的样子,简直像极了落荒而逃。
因为,她发现,桑易看她的眼神变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竖日,她醒来,刚出房门,就看见桑易围着个与他气质完全不相符的围裙,在灶台前忙碌,在一片锅碗瓢盆中翻腾,见她出来,
说,“过来,吃饭。”
她慢腾腾的挪过去,坐在餐桌前,面前放着三明治和煎蛋,蛋煎的金黄,看着很有食欲。
桑易端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是红豆薏米粥,熬的软糯,冒着热气。
桑易好像对红豆粥,有着迷一般的执着。
“吃吧,吃完,带你去找星瀚。”桑易说完,咬了一口自己面前的三明治。
“星瀚?”
她诧异,桑星瀚也在伦敦?
“嗯,他这几天给新专辑拍MV,就在这附近。”
这也太巧合了吧。
这一切,都太反常了。
拐了几个街区,走到一个狭窄的巷子口,迎面扑来一股古老的气息,她和桑易一步一步缓缓地走进去,刚在一个铁质楼梯下停下,就看见一个花枝招展的人从楼梯上噔噔噔小跑下来,跑到他俩面前。
兴奋地叫了声,“易哥”
桑易点点头。
可听的她起了鸡皮疙瘩,
随后那人转过头来,
“你是卫小姐吧?”
她这才看清眼前的花孔雀,金属色的外套,薄薄的亮色长裤,脸上浓妆艳抹,花孔雀都是好听了,简直是一只火鸡。
心想谭晞尧要是见到他,估计会哭着吐出来。。
低头再看看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就像一只笨重的狗熊,转头看向桑易,冷不丁的被他那诡异的微笑看的发毛。
她心里感叹,她不懂时尚。
迟疑的说,“你好”
“我叫汪伦,是瀚哥的经纪人,他现在正在忙,我带你们上去吧。”说完,不等任何人,又噔噔噔的上了楼梯。
她蒙了一秒,看向桑易,后者神色淡淡,抬脚上楼,她只好跟着他上了楼梯。
后来,当姜雅看到汪伦时,直接仰天长笑,说是要是当年汪伦真长这样,估计,就没有“赠汪伦”这首诗了。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巨大的幕布,将整个房子分成两部分,前厅的一侧摆了几个沙发,茶几,另一侧则是一排排的衣架,上面挂面了衣服,五颜六色,奇形怪状。
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很是繁忙。
“瀚哥正在后面补妆,你们先坐这里等一下,”汪伦说完就扭着腰走进了幕布后面
她见桑易直接往沙发上一靠,双腿交叠,双手随意的搭在腿上,假寐。
便也坐在了沙发上,离桑易远一些,随手拿起面前的杂志,翻看了起来。
“我吃人吗?”她抬头,见桑易不知道什么时候睁眼,在看着她。
“我怕打扰你休息。”
“过来。”
她僵着没动,无言的抗争了一会儿,挪向了桑易的方向。
虽然中间还隔着一人的距离,但比刚才坐在沙发两头近多了。
桑易仔细看了会儿,满意的又重新闭上眼睛,补觉。
她书随意翻了几页,桑星瀚就出来了,他的出场永远那样高调,旁边围着一群人,而他也永远都是那样的鹤立鸡群。
“阿落,你们来了,”
看着眼前这只金光闪闪的貂,她再一次觉得,她不懂时尚。
“你们坐一会儿,我马上拍完,”
说完就急匆匆的去拍照,见他站在闪光灯下面,面对黑漆漆的摄像机,摆出各种pose,旁边的工作人员都盯着他看,汪伦手里拿着水和手机,等在一旁。
她第一次见这样的桑星瀚,觉得和以往不着调的他很不一样,很是认真,也为了打发时间,便一直看着他工作。
桑易还是坐着闭眼一动不动,兴许真的累了,或者也是习惯了,对自己这个弟弟看都不看一眼。
等桑星瀚工作结束,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了,她第一次真正感到了他的不容易,就这几个小时,光是换衣服就换了几十套,妆容脱了又补,补了又脱,桑星瀚简直像个洋娃娃,被人捏来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