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谢律晗真没想到,当年总被万俟愿追着打的皮娃子竟是大晋当时的小太子,而一心追求乐理的王祉盈竟是处于文人雅士之首的王尚书之子。
“大师兄请用茶。”司马曜从身旁桌上拎起茶壶倒入谢律晗面前的杯中。
谢律晗抿了口茶,定了定神,方展开笑:“原来阿曜是这东宫之主。这些日子我被关在府里,急得忘了打听打听消息。”
王祉盈静静看着她说完,递过一方手帕,上头绣着一朵前朝的木莲,栩栩如生:“大师兄先将嘴边的糕屑擦擦吧。”
谢律晗面不改色接过手帕,在嘴角沾了沾,语气丝毫不打颤:“许是些茶沫,祉盈看错了——可别让阿曜误会了。”
话音未结她手上就开始默默起手帕,话头刚落手帕已叠得四方八整,“这手帕可是前朝遗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师兄先帮你照管着,来日你要了记得与师兄说。”
王祉盈:“多谢师兄了。”
司马曜玩闹般耍了句:“大师兄,我次次都觉得你越来越不要脸了,你比我更适合当个帝……”
谢律晗眼睛一眯,张口打断了司马曜的话:“这多年未见,阿曜怎的还如孩童心性。”
王祉盈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抬眸望向谢律晗,带着些许歉疚:“阿曜天性使然,师兄莫要与他计较。”
谢律晗听出他话外之音,也附和着点了点头:“是,师傅当年就说过,阿曜生性活泼。这般言行只能说是师傅教导有过。”
“怎敢怪罪师傅,”王祉盈笑得有些勉强,“师傅当年将阿曜交于我,便是想我多管教管教他。是祉盈做的不当了。”
谢律晗似是恼怒地挥了一把衣袖,蓦地站起身来:“祉盈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可是师傅最为看重的弟子。”
王祉盈手捧起茶杯,另一手从桌边木盘上拾起沾着露水的一片桃瓣,递给对面的谢律晗:“祉盈记得,师兄最喜这桃花。你我师兄弟二人,如今既然都是为了皇上,这最为看重什么的便免了吧。”
谢律晗微微叹了口气,在桃瓣上轻轻弹了一指,溅起丝丝露水莹光:“祉盈说的是都是臣子,目的相同,如今也不必说什么针锋相对。”
王祉盈顺从地低了些许,眼眸中却是一片令人心惊的冷静:他自是知道,师兄想要的是什么:“师兄眀悟。”
“祉盈与我客气什么,”谢律晗一派清爽自矜的模样,好似真真正正为他二人着想,“皇上如今也并非无路可走,顶多是太后……哈,再说,先皇不是留下了司大国师协助皇上吗。”
王祉盈脸色瞬间降至冰点,向来温润有礼的人一下子变得锋利至极。
拔弓张弩的气氛好似一触即发。
“师兄口下留情,皇上尚且安好,太子与皇后也并非针锋相对。不过祉盈今日也要恭喜师兄,这丞相诏命或许马上就要到府上了。”
“是吧,”谢律晗像是并未发觉气氛有何不同,拂上茶杯,神色并不见慌张,“不知国师大人要做这梁上君子多久——祉盈,这是太子宫殿,你也不必如此防范我吧。”
司颜述不语,从旁边的树上跃下,一身青衣格外隐蔽:“谢小郎君多思了,我与你是一同来意。”
一直盯着王祉盈看的司马曜似是心机浅薄的笑了笑,可眼底却是比王祉盈还深不可测:“那我运气可真好,误打误撞承了二位的意。”
谢律晗站起身来,眉目间仅有一分玩味:“我不过是怕阿曜离了师傅甚久,忘了为君之道罢了。”
司马曜抬首与她对视,眼里除了一片少年的纯真以外还有三两分诚恳:“大师兄的教诲我牢记于心,还望大师兄多多照料我了。”
谢律晗微不可察的点点头,余光忌讳莫深地瞥了王祉盈一眼。朝着司颜述道:“国师大人,请。”
司颜述走了两步走到她身旁,却听得谢律晗覆上他的耳朵,轻的像是在他耳边呼气,一片暧昧:“国师大人,你说,谎言可以遮住谎言多久呢?”
司颜述退了两步,看了眼正一旁好似什么也没有看到的司马曜王祉盈二人,拱了拱手:“不久,骗一个人一生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