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生脚步微移侧身避过袭来的利剑，赤冥在空中划过，留下一道灼热的轨迹。
“你成长了许多。”将生想到这点时，心脏微微抽痛，抬头便看见了姚华抿紧的嘴唇还有泛红的眼角，固执又倔强。
她原本就无需成长的，自己该护住她的，她只要笑着每天开心就好。
是自己的错。
罢了，罢了，总归是自己欠她的。
将生的脚下踩着凌乱却暗含玄机的步伐，轻飘飘地躲过姚华一波更比一波激烈的攻击，衣衫擦着剑刃划过，碎裂后被赤冥的高温焚烧，瞬间绽放出火焰，宛若蝴蝶般环绕着将生翩翩起舞。
姚华的攻击一再击不中，虽然说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心下还是不免有些烦闷，状似随意地抛出数堆金属制成的小球袭向将生，将生见状在心下苦笑一声，趁着躲避小球的机会将最后的几步走完，可还没等将生将最后一步踏下，就发现自己的脚仿佛被什么拽住一般，悬在空中再也不能够下落。非但如此，身体的其他部分也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再也无法受自己的控制。
将生不由得有些吃惊，没有想到她对于这个招数竟比自己所想的更加熟悉啊。原本按照将生的计算，他应该是可以完全画完这个法阵再被姚华所制住的，可没想到，还没等他将最后一步走下，便已动弹不得。
可吃惊又何止将生一人，姚华对于自己竟然制住了将生这一点也是十分惊讶。虽然她和将生共属六阶，但是自己作为依旧还活着的有着六阶的修为的妖修和死了之后魂体有着六阶的修为的妖修的概念是完全不一样的。将生生前便已达到七阶，甚至是将近八阶这样，才能够在死后维持着六阶的魂体。
也就是说，将生除了可以使用的能力依旧在六阶范围内以外，其他的经验、技巧都已经迈入了八阶的台阶了。更别提姚华所使用的招数都是将生教给她的，这是一场原本就不可能获胜的比试。
姚华将剑尖点在将生的心口，赤冥剑的火焰已经熄灭，温暖的热意从相触处隔着衣服传到将生的肌肤，明明是已经丧失了触觉的灵魂之体，心脏却为这传来的微不足道的温热而轻轻颤动。
“为何不躲开？”姚华向前一步，直视着将生的双眼，“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同情。”
“只是躲不开罢了。”
姚华紧盯着将生的表情，想从那上面找到些许端倪。可是将生的表情还是那般温和的，带着一股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从容。
“罢了，”姚华放松了肩膀，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表情带着些许狰狞地说道”既然这是你选择的，那便这样吧。“
“那便请你们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还没等姚华动作，她的剑就已经刺进了将生的胸膛。姚华瞪大了眼，满满地难以置信的看着将生。将生微微一笑，又向前迈了一步，姚华的气势不知不觉弱了下来，在将生无形之间的逼迫下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地面上以将生为起点延伸出的一个法阵亮起光芒，复杂的纹路到墙壁连接起一开始将生所画的阵法，光线一直延伸直至覆盖了整个房间。
“阵成！”
随着将生的话音落下，房间里光芒大盛，待到法阵引发的光渐渐熄灭，房间恢复原状之时，景潇潇和其余的猫灵消失在了房间里。
“不是说过吗？要随时注意敌人的任何有意的与无意的行动。”将生的语气依旧温柔，像极了当初在草地上给姚华开小灶，讲解战斗要点的时候。
可姚华知道，不一样了，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无数的光点从将生的伤口处飞出，将生的身体逐渐变得稀薄而透明，姚华愣愣地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就连赤冥剑落地都没有感觉到。
总感觉在哪里看过这样的景象，千千万万次重复着的这样的景象。
断缺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姚华脱力地蹲下来。
啊，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什么被背叛啊，什么被抛弃啊，这些全部都是错的，全部都是记错了啊！
明明全部，全部都是我的错啊！
要不是自己轻信于人，怎会给人机会挑拨猫族与鼠族之间的关系，怎会给人机会破坏护山大阵，怎会让那群宵小之徒找到机会摸上山来，怎会……要不是自己，要不是自己，父亲、母亲、姐姐、阿美、大家就不会死，将生，将生，将生，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姚华蜷缩着，跪倒在地。
姚华挥了挥手，房间里的一切便都消失不见，只余下一口透明的水晶棺材静静停放在房间的中央。四周的墙壁渐渐溶解，露出了房间的本来面目。
被烟熏黑的地板，倒塌的房梁，而墙壁上全是火焰留下的踪迹，由于长期缺乏人的管理，野草早就已经泛滥，半人高的野草包围着这小小的一方地，衬得这火灾后的小房间如同孤岛一般，立在当地。
姚华抬起头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棺材边，隔着透明的棺盖，轻轻描绘着将生的眉眼。将生静静地躺在里面，表情平和，仿佛这个人只是累极了，躺在这小憩一会，侧耳细听，便会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可是他确实是死去了，无论等待多久，无论贴得多近，都没有办法再听见那熟悉的呼吸声了。
姚华坐在将生旁边，后背靠着棺材侧壁，望着远方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姚华站起来，轻轻抖落落在衣服上的落叶，用衣袖将将生的棺盖上的灰尘擦干净，隔着棺盖在将生的额头印下一吻，伸手从空中抽出赤冥剑，便要向自己的心脏穿去。
一只青笛从侧后方激射而出，将赤冥剑打落，那人化手为掌，敲在姚华的后颈。姚华一时不查，遭了那人的暗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姚华的哥哥姚磊伸手扶住晕倒的姚华，伸手轻轻在姚华的额头一点，一个小型的法阵在指尖展开，封住了姚华的记忆。姚磊将姚华扶到一边躺下，拾起落在一边的赤冥剑，叹了口气，补充起刚才被姚华破坏的那部分阵法。
一阵白光闪过，房间又恢复到了原先的样子，铁质的高桌，放满标本的柜子，还有一个大的黑色垃圾桶，丝毫未变。
姚磊抱起姚华走到外面，在他们的身后，柜门依旧打开着，黑黝黝的洞口的深处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像是在欢迎下一位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