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真的柔弱,拳头栽下,动作阴狠而精准。
只见那老道长痛苦嘶喊,旁边的人也来拉扯。我正打的兴奋,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不把他揍的痛快了,如何肯停手?
“韦氏,住手!”我听见呵斥声时很给面子的停了手,圣上严肃着神情,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胡闹!”
那老道长散乱着头发,伸手擦着嘴角的血,恶狠狠的瞪着我。若不是有人拦着,他一定冲上来将我给宰了。
“哪里来的疯女子,有娘养没爹教的!”老道长指着我愤恨的来了这一句,失去了所有的涵养。
“哈!”我笑了起来,还真是喜欢这句话,我可不就是“有娘养没爹教”吗?你要说我没娘教,我还可能翻脸,这一改我倒是顿时没脾气了。
旁边人都不敢说话,因为大家刚刚都听见了,这家谨慎对待的贵客分明叫了我韦氏,并且他一声呵斥就能让我冷静下来。那么说,我就不是个莫名而来的疯子。
“有娘养没爹教吗?那你问问他!”我手指着圣上,公爹也是爹啊!
这话一说,旁人还可,某人却一口憋不住,忍不住笑了起来。甚至可以说,是他故意笑给铁青着脸的圣上看的,是要告诉圣上,他自己也是有娘养没爹教的一位。
“四爷!”邢大监都看不下去了,掩面故意放粗了嗓音提醒了一声。
“你们两个都给我在这跪着!”感觉圣上气的都要爆了,圣君做久了,结果自己的家人倒成了离经叛道的。
跪就跪吧,终于不是我一个人受罚了。而且,还可以正大光明的跟某人独处呢!
除魔降妖的仪式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傻瓜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个骗人的把式。只是真的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搞什么把戏。
而且所有人一走,还真的有些瘆得慌。此时天也慢慢的黑了下来,风似乎比之前更加大了一些,紫竹林被刮的沙沙响着,树影也带着重重的黑色。一切道家的元素,在这样的深宅里感觉好突兀,那两个纸剪的小人还在飘摇着,只显得更加的诡谲。若是我一个人,还真的容易胡思乱想的。
幸好,我身边还有个人陪着,而且还是大宗。更主要的是,我真的好喜欢他啊!
我转脸痴痴的看着他,他连罚跪都这么别具一格,虽然也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可在我的眼里真的就是特别好。
他在我的上风口,风一吹,我又闻到了他身上那淡淡的犀角香。
“好香啊!”我嗅着鼻子,吸溜了一下口水,摆出一副流氓相。
他冷笑了一下,似乎在嘲笑我的不知者无畏。
“赵恪。”我叫了叫他俗家的姓名,第一次叫出口真的有些别扭,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既然他愿意跪在这,那么就是儿子对于父亲的服从。
他没睬我,却将目光对着院子里的那三间大屋。好奇怪的房子啊,像潘多拉的盒子,明知道危险,却还是忍不住想打开。潘多拉又穿越了。
“我们真的要在这一直跪着吗?又没人看着!”从前在宫里被罚跪,都要有个宫女或者內监在旁边守着的,仿佛知道我定不会守规矩。
“随你!”
我惊奇的“咦”了一声,这口气跟我家的王爷好像啊,连口头禅都是一样。
他转脸看我的表情,随后又嗤笑了一下。之后就没意思起来,一副恹恹的样子,也不想理我。
虽然我也挺想同他一起跪着的,有种跪天跪地跪父母的感觉,仿佛真的夫妻一体一般。可是膝盖好疼啊,这石板又硬,衣服穿得又少,实在受不了。
而且我的脸还是很疼,估计已经惨不忍睹了。幸亏我不是个极重视面貌的人,要不然换做别个女子肯定还要疯狂的。不过也不会有人像我这么自讨没趣还处处惹人嫌的,奇怪了,我刚刚为什么那么针对那老道长?
可以招别人嫌弃,那是因为我不在乎,赵恪嘛,还是自觉一点好。人家已经表态了,就别不知趣了。
我站起来晃了晃,走到石亭里转了一下,桌上的残局我也没那个脑子解,觉得费力就不管了。估计也是从哪边古书上盗来的,附庸风雅的做做样子罢了。因为我数了数,白棋有二十二枚,黑棋却已放了二十五枚,不知道是因为让棋还是被吃子的缘故。两者虽然僵持着,可在我看来,明明就是黑棋赢了啊!
最后转到了那三间屋子的廊下,里面黑漆漆的,我觑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到。
我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莫名的来了尿意。可是在赵恪面前,我好歹悠着一点,不能把我的劣处展现的太淋漓。给大家都留点颜面,以后也好见面不是?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人尖着嗓音叹息了一声,“哎哟,华国夫人,就知道你不会安分!”
我赶忙赔笑着跑回去,软声细语的说,“大爹,要不你替我瞒下一次?”
“要奴家欺君,这可办不到,连夫人求奴家隐瞒这件事,也是一样的要据实已报的。”他一说话就会不自觉地捻起兰花指,难道所有有脸面的大监都是这幅德行吗?
“你能让开一点吗?”身旁的某人一脸的不耐烦,差点要动手把我给推开了。
“……”
原来说话间,我站在了赵恪的面前,他还跪着呢,感觉像是在给我磕头。
我抬了抬手,跟他说了一句,“平身吧!”
“华国夫人快别闹了,不管是四皇子还是灵风真人,都容不得您这般的说笑打趣。”
“可他现在就是个小道士啊!又没人逼他隐姓埋名。”邢大监转了身走着,我便一路跟上了他,还是笑嘻嘻的不在意。
“那您也犯不上亵渎了他,圣上还在呢,如何这般不懂看脸色!”
“圣上有脸色吗?一直不都是一个样!”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邢大监又朝我一挥手,叫着,“哎呀,该死该死,奴家不同您废话了。”
我回身去看赵恪,他只不睬我,一路上也跟着回去了。
已经不是方才的会客厅,到了大房正院去了。此时天还不算太黑,大概因为有客在,府上各处已经掌了灯。不过主家应该不知道圣上的身份,否则就算是微服私访,可毕竟是当朝的天子,厉害关系,不可能不惶恐的。
还没进门,圣上就先问我,“韦氏,对程家这宅子有何感?”
我一脚跨在门槛处,要进不进的,见圣上问,只得先道了万福,回道,“端的是天上蓬莱,人间阆苑啊!”
老主翁立即对着圣上虚心道,“不敢不敢,谬赞谬赞!”
“哪里哪里!”我也虚礼吧唧的说着客套话,只能断定这家人真的不是当官的,就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来头。
“既然觉着好,那你就接着在外面跪着吧,用你这矮小的身姿打量人家的高伟。”圣上说完一挥手,根本不想再听废话,旁人见此也就不敢求情。
我的内心犹如万马奔腾万潮入海,圣上您这还真是一箭双雕啊,既可以整治整治我,也能敲打敲打这户程姓人家。
我故意退到了大门外跪下,圣上正对着我,自然嫌烦,所以又冲着我吼道,“滚远一点!”
好嘞,领命。我便远远的走到一旁的草皮地上跪着了,这样才柔软,膝盖也不疼。只可惜我还没被我的机智折服多长时间,我就又后悔了,这里好多蚊虫啊。
以前身上都会挂一个香囊,里头有驱蚊的香料。只是今日本打算瞎逛逛的,实在没想到还有这一遭,身上啥也没有。只一会儿身上就被咬了好几个包,浑身都痒的难受,脸上也还疼着,心情顿时不好的很。
我原打算再过一会儿就腆着脸去求情的,圣上不同于皇后。他虽看不上我,可到底碍着我家王爷,不会真的叫我狠吃苦。
可还没来得及我表演,圣上就已经先来了,估计看我垂头丧气的,心下也有点过意不去。
圣上站我身边的时候,我正抖索的肩旁用衣袖擦脸,“怎么,这么一点处罚就委屈的了不得了?”
“啊?”我抬起头来,满眼含泪,憋着嘴,拧巴着脸,满满的忍无可忍。
“哎呀,这红叶李子吃不得。”这家家主见我手里还拿着吃剩的半个李子,立马惊叫了起来。
“嗯嗯,真的好酸!”我连连点头,还不忘继续擦嘴擦眼,恨恨的丢了手中捡来的好几个褐红的果儿,“什么鬼东西,你们家种这个是用来炼毒药的吗?”
“呃……”程家家主一脸黑线,“本来李子就不可多食。这个是用来做果脯蜜饯的,就是梅汤里也加不了几颗儿,太酸了。”
感觉圣上已经气炸了,早就冷哼一声,一甩衣袖,丢下一句,“继续给我跪着”,然后就走了。
主家送了客,回来看见我还在原地跪着,从背后看来,肩旁还在一抖一抖的。那老主翁看见了,跟自家人说,“快去看看,别真委屈了人家姑娘。”
那老太太和这家主母并着几位丫鬟婆子一下子拥了过来,我藏都来不及,已然将一个刚挖出来的知了握在了手心里。这知了原本还在泥土里深睡,眼睛还是盲的,翅膀也是软的,浑身还泛着嫩白。
“呀,什么怪东西?这你也敢碰,还不快丢了!”旁人还没说话,一个小丫鬟先开了口。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有专人找这个,用油炸了,佐上椒盐,乃人间美味!”我说着就把这个土知了送到那小丫鬟的面前,她吓得赶紧退后了两步,差一点跟自家的主母撞上。
这家主母估计也是个刻板的人,看我的眼神有隐藏不住的嫌恶,只冷着脸不说话也不表态。
还是那老太太笑眯眯的,瞅着我的手说,“快去洗了手吧,看你这泥爪儿!”刚刚准备找根嫩草从洞中给钓上来的,可惜这东西不上钩,我一生气就直接用手给扣上来了。地上一大滩的泥土,草皮都被我毁了一块。
“我还受罚着呢,不能起。”我见有人搭理我,立马又可怜兮兮起来。
“按理该有这样的家规,才成个大户人家的体统,可一看你就知道是个不受管教约束的。只是这教育人也不该在他人家,还当着外人,岂不叫我们难做,还伤了自己的体面。况且他自己人都走了,也没给你定个时间,留你一人在这陌生地算什么?”
圣上,你听见了吗?人家在教你怎么做家长呢!
我瞬间热泪盈眶,赶着就叫老祖母,“您说的太对了,虽说我们做小辈的也有不对的地方,可是也要叫人信服不是?他总这样不管场合人情,只一味的以淫威镇压。”我委屈的真把眼泪给挤出来了,是疼的,还有被蚊虫叮咬的难受。
“有的人啊,天生油盐不进。”这句话是有一年侯爷要打我,被夫人给拦下时说的。我当时以为她真心护我,便就顺着侯爷摆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而我觉得她这句话真的很贴切,我确实油盐不进,还混账无礼,藐视一切……
她后面又说了一句,“也叫人一样的爱不得恨不得。”这话凤娘也是这般形容她家瑟瑟的,原本该是情敌,仿佛这感情却变得纠结。
那么夫人对我是不是也有纠结,而不是纯粹的恨和报复?
哭着哭着,还真觉得有点委屈了,索性放声大哭了起来。
“还不快拉起来,带下去洗一洗。”那老太太一面吩咐人一面还顾着来安慰我,“再哭老祖母就不喜欢了,好孩子,待会儿来吃果子喝甜酒。”
我还真的就跟个孩子一样,立即止住哭声,还开心的拍手笑起来。
丫鬟带着我下去,直接去了井边打水,那井水是压的,而不是伸着铁桶下去打。我觉得有趣,自己跑过去压水,很快就无师自通了起来。那井水冰凉凉的,皮肤还没碰到,就感受到了凉意。
估计这些有体面的丫头,谁都不愿意把自己的东西给人用,就随便的找了块白粗布和皂荚来。我也不嫌弃人家的陶盆,大致的把盆冲洗了一下,就简单的揭水洗了把脸。脸上本来火辣辣的疼,这会儿一冰,只觉得甚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