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笑了,我听见有人说,“怎么没把他俩配成夫妻?全是没正形的。”
“是的呢,每日里吃酒耍乐弹琴说爱,倒是能成就一段风花雪月。”
我听了这话心里头怪怪的,但也容不得我多想,手收回来立马又出拳。
我还是出的拳头,叫的四,恭王出的五,嘴上也是叫的四。
只可惜这次一叫完,大家都在“呸呸呸!该死,要罚!”我的手被抓住,已经不让再出拳了。
“怎么啦,我又没错,罚什么?要罚也是罚他,是他出的五。他一个老手,还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我一脸无辜。
“人家说‘四目相对’好歹还算得上风流,你这‘四腿|交叉’简直下流至极!”虞双儿推搡着我,竟然也能把这四个字给说出来。
“你们这些小姑娘不懂,‘四目相对’之后不就是‘四腿|交叉’?不信你问大凤!”
凤娘被我一说,脸霎时就红到了耳根,手上还不忘掐了恭王一把。
恭王主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把杯盏倒过来以示没作假。我喊了这半天,嗓子也干了,所以也端起了酒杯,也省得她们不依不饶。
正要准备接着划拳,突然听见有嘶喊声。之后就有“救命”之声传来,然后“叮叮当当”,有不顾一切毁灭般的摧残声。我已是经历过一次的人,立时只觉得甚是渗人。
护卫在护船之上,可我先前看了两次都没有瞧到人影,也不知道冯戎在哪里。
虞双儿身旁的两名随从立刻将她护在身侧,第五姑娘也是下意识的护在凤娘的身前。恭王拉着李家小妹,目光却看向我。
崔奴儿在第一时间就闪开了,大概也知道我们这几位才是针对的对象。秋穗上来拉住我瑟瑟发抖,湘竹只是惊慌的乱叫。
我目光也在看向恭王,怔怔的还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恭王的神色似乎也很复杂。
可很快就有腥风血雨冲了进来,来人全都是一身的夜行衣,手拿明晃晃的长刀或是长剑。除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什么话也没有,只是见人就杀。我还在这群黑影里寻找那个可能会熟悉的身影。
“快去保护韦捷!”我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一声,只是本能的对自己的名字敏感而已。
“……啊!”有人拽住了我的脚踝,我低头一看,是湘竹。
她已经倒在了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刀。她看着我,手上的力气很大,嘴里一直在喷血,嗫喏着一句话也说不清。
她大概是懊恼许诺的一切浮华都成了幻影吧?早知命运如此,还不如享受那韶华时光呢!所以她朝我笑了笑,又把手丢开了。
身旁有人将她胸前的刀拔了出来,鲜血瞬时洒到了我的脸上。耳边一直有兵器强烈的碰撞声,我甚至还感受到了四溅的火花。
但是很奇怪,我还好好的。而且等我清醒一点的时候,发现我下了船,人站在岸上的芦苇丛里。
“无恨你拿着,我得要再回去。”是第五姑娘。
“你……我……”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好自为之!”这话也就是第五姑娘说了,若是旁人对我说,意思一定是要我自求多福了。
可她……哎,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吧?
我站在芦苇丛里,一动也不敢动,此时雨还在下着,我浑身又湿了。脚下全是水,已经到了我的小腿肚,幸好有芦苇的根,一时半会还陷不下去。
我试探的小声命令了一句,“现身!”
“在!”耳边有极低的声音传来,但我看不见人影,也发觉不出身旁的芦苇有一丝异样的晃动。
“你们一直都在?”我皱了眉。
“是!”那声音回答。
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娘的,我难道被人砍了,你们也只是睁眼看着吗?
等等!难道他们知道我会没事?
“退!”我一说完,就再也没声音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突然看见折回的第五姑娘,我还有些心虚,我身后的那三司可不能让她发现。
船上的灯并没有熄灭,我们这边还是能看见人影的。
“船上没人了!”第五姑娘看了看我,“我们也走吧?”
第五姑娘在前面走,我在身后跟上了她,无恨还在我的手里。浑身湿透透的,但一点也不觉得冷,心惊肉跳后,还没能平息下来呢!
“跟我来的小丫头没事吧?”秋穗要是出事,我可就要心疼了。
“死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第五姑娘回答。
“崔奴儿也没事吗?”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他,他可是第一个抛弃我的人。
“……”第五姑娘眼里大概就没这个人。
“你为什么来护我?”我又问。
“三殿下的命令!”第五姑娘回答。
“赵惇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
有关隐私,第五姑娘没有回答我。
“他能护得了大凤吗?”
是恭王喊的那一句“快去保护韦捷!”我原本还在想他只是要用我招引杀手的目标。
可是第五姑娘真的过来保护我了。难道我真的把他想龌龊了?难道那日推我入水的人真的不是他?
难道罗缨和王爷……不可能,我家王爷是好人,他不能害我的!
唉!我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恭王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看来以后得要跟他疏远一点了。
大概叹气声有点大了,第五姑娘回过身来看看我。
其实此刻我们已经离那画舫很远了,也真正的到了岸上去。天空还在下着雨,四面很黑,也就只能看见一点点的黑影。
我根本就不知道方向,只能紧跟着第五姑娘的脚步。她回身看我的时候脚下停了一下,我来不及收腿,便一下子撞了上去。
“怎么了,撞疼你了?”力气并不大,她也没有哼声,但我似乎能感觉出她是疼了的。
“无碍!”她回答。
这一撞我便没有跟她分开,直接上去拉住了她的手。她挣扎了一下,结果发现我有些哆嗦,便就由着我了。
我看上去太弱不禁风了,就像一只瘦弱的小鸡仔,还是淋了雨的。
奶娘说我生下来就瘦小的要命,一哭起来浑身酱紫,一口气憋着总是半天上不来。小儿科的太医就住在府上,还是三天两头的请人来看,又是驱魔又是作法,一点动静都能被吓着。
后来我都已经记事了,也是动不动的就生病,吃药又是最大的难题。
大家嘴上虽不说,但其实心里也是在嘀咕的,怕我活不长。何况又养的太金贵了,真的是一根手指头都没被人碰过。
所以我被娇惯也是情有可原的,从一开始,我的这条命就是悬着的。而且,被寄予了太大的希望。
后来长大一些,人就糙了,也经得起造了。可我看着还是不像个会长寿多福的人。
富贵人家的孩子生来就积压了太多的咒,何况自己又不是个善人,一样的招来了太多的怨。
“前面有一处破庙,我们去歇歇脚吧?”第五姑娘说。
“嗯!”我点头,虽然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大概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雨还是一点也不见小,原先的热气都被带走了,人也越来越累。脚下都是水,一深一浅的走着,仿佛已经走在了黄泉路上,而身旁的第五姑娘就是我的引渡人。
没想到真的有一处破庙,门都是坏的,一推就好似在摇摇欲坠。
第五姑娘从怀里掏出一柄火折子,吹了吹,发出了一丝光亮。我抬头看见四面的塑像,发现全都是面目狰狞的凶神恶煞,而且无论怎么避,他们的目光都好像在盯着我。
“我害怕!”我一下子又窜到了第五姑娘的身上。
第五姑娘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抬胳膊,我缓缓松开手,才发现自己抓了一把的血。
原来是第五姑娘受了伤。
“你别动,我来!”我也不知道她伤的重不重。
这个破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引火的东西,将四周照了一个遍,也只有一张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供桌。
“要对不起你的无恨了。”我对第五姑娘说。
第五姑娘没回答,我回身看她,发现她已经随地坐了下来。大概太累了,站了一天还水米未进,这会儿又受了伤。
也不知道这庙里供的是道家的神仙还是佛家的,统统不认识,又没什么字做个解释。所以我只能给诸神行礼,喊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又喊了一声“无量天尊”。
“弟子失礼了!”我又很真诚的行了一礼。
大概第五姑娘实在受不了我这样一本正经,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但很快又没了声音。
然后我用无恨砍了一条桌腿,再将那木头花的细细的,几乎成了木屑。因为有火折子,点火不是问题。接着我又砍了一点大一些的木条堆上去,慢慢的火势就起来了。之后又将那供桌彻底的劈成了柴,用来烧火了。
直到火堆彻底的旺了起来,我才坐下来歇歇。衣衫全都湿了,又没个可以支撑的东西来烤火,只好在那些被我劈好的木柴里找个根像样的。
“第五姑娘,把衣服脱下来烤一烤吧!”
“不用。”她自己曲腿坐着,身躯还是笔直的,看着就好累。
我看见她的右胳膊上侧的衣服被划了很大的一个口子,里面还有血水冒出。淋了雨水,伤口得要赶忙处理,要不然很快就会感染的。
“我自己有药。”她见我打量她的伤口,极轻的说了这一句。
“那你赶快处理一下吧,需要我帮忙吗?”我问的很真诚。
“——你!”第五姑娘抬眼看看我,然后说,“回避一下。”
“……”
“好吧!”我只僵了一下,然后就干脆的答应了,点完头就转了身。
只一会儿,我听见了解衣衫的窸窸窣窣声,然后突然不讲信用的转回了脸。
“你!”第五姑娘脸上带着恼怒,又似乎有些羞涩,抬手就要去拿剑,结果发现摸了个空。她的剑还在我这呢!
“大家都是女的,没必要吧?”我嘴上说的漫不经心,可是……
嗯,好吧,我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她……可真白!好想摸一把啊,只可惜她轻薄不得。
“来吧,我帮你弄,你自己不方便。”我说着就要上去把她手里的药拿过来,结果她很抵触,直接伸手将我推开。
我不妨她会用力,虚晃了一下,可是我已经把她手里的药打的脱离开了。眼见着那小药瓶就要掉地,我怕会碎掉,顾不得自己摔倒,立刻扑上去抓住了。
“你。”第五姑娘见我这样不顾一切,似乎也不好跟我太疏远了。
“你不要总是‘你’了,我没事!”我很干脆的爬了起来,虽然胳膊疼,膝盖也疼。
“哇,你这个小荷包里还真是什么都有啊!”在她一愣神之时,我已经抢过了她原本挂在腰上的荷包,不过我这样说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细看。
“你……”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词穷的只能说一个“你”。
“真的很无礼!”她又补充了一句。
“好吧,好吧,不跟你开玩笑了。”我说着又还给她了。里面还有一块干饼,被咬过两口,大概是之前吃的了。不过,她为什么把饼放在荷包里?
其实我只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药,她的胳膊被砍破一块肉,只有一点皮还粘连着。伤口上还有脏东西,要清洗一下敷药可能会更好,可是手边什么都没有。
我的裙子是纱的,外面一条是薄薄的轻纱,里面还有衬裙,衬裙里面又是裤子。刚刚淋了雨然后又跌倒,但是衬裙是干净的又不贴身,她应该不用嫌弃的。
我直接把那衬裙扯下一大块来,一半简单的给她擦试了一下,一半上好药后包裹了起来。腰带我还要系裙子,头上的发带又怕她嫌弃,我只能把蔽膝给她当带子扎一扎了。
“回去还得要重新处理一下的。”我说。
“给你!”她把我递给她的药瓶又送到了我面前。
“给我干什么,我又没受伤?”
“你的脸。”她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