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你今天来干什么了,就是来呕你二嫂的?”我当着王爷的面还没吐过几次呢,这一下估计他要心疼了——我估计王爷应该会心疼我,毕竟我们也有些相濡以沫的感觉。
我这一吐还没完,连着又吐了好几次,我怕把昨晚吃的又给翻出来,那就太恶心了,所以拼命强忍住。有丫鬟送了茶来,我猛地喝了两口,结果这一呛,吐得更厉害了。
我就抱着痰盂只顾着吐了,没听见赵恪回嘴,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在我身边了。
“手拿过来。”他语气有些僵硬,过来抓我手腕的时候动作也粗鲁。
“走开!”我本来是想骂他滚的,转念一想还是客气一点,别哪天气消了,我自己又死皮赖脸的贴上去,就只剩他叫我滚了。
“好了好了,我错了,收一收情绪。”我刚刚那一推都没能把他给推开,他按着我的手,用拇指在我的虎口处揉了揉,“有没有好一点?”
“不好!”虽然见他语气忽然温和了下来,心里头挺受用的,可是我还是很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憋得更伤身。
“那再试一下,继续平复心情。”赵恪说着又伸手按到了我的头顶,手指完全进到了我的头发里面,我的头皮都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凉意。我缩了缩脖子,还没来得及发麻,他的手就丢开了。
这一愣,那种呕吐感就被摁下去了。抬眼去看赵恪,这家伙瞥着我的目光里藏着一抹坏笑,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不过还没来得及我揣度他,他又把我的手腕拿过去搭脉了。见他面色沉沉,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
“这种情况多久了?”他问的我家王爷。
我家王爷没回答,佩兰接住说,“就是近段时日,以为是府中事多,夫人身累心累。朱太医来瞧过,也没说有什么大碍。”
“不对!”他说着丢开手,又指了指另一只胳膊,“换一个。”
见他这不容驳夺的样子,我只好伸手配合,抬眼看他,眼神又吧嗒吧嗒起来了。他这认真的样子,还真是迷人。怎么有这种人,在厌恶和着迷之间切换自如。
“你做什么了?”他说着丢开手,又重新将我先前的左胳膊拿起来,再一次把脉。估计有疑问,他抬身拿了杌子坐下,又叫人拿了垫枕来将我的手臂放平。
我心想什么叫我做什么了,我干什么了吗?印象里好像没有失身吧,应该没有,真的没有!可我的脸还是不自觉的撇向了王爷,心中闪过了一丝狐疑。
赵恪见我看王爷,他也转脸看了一下,随后确认的说,“不是这个原因。”
那我无话可说,一直就是这样啊,我能干什么事?
赵恪丢开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看样子好像也不想多说。
王爷到底忍不住问,“如何?”
赵恪抬抬眼,嘴角轻轻一扬,“不能动气,少受累,自己也要学会控制情绪,切勿大悲大喜。”废话,谁不都是一样的,还有谁是喜欢受累受气的吗?
王爷看看我,然后没说话。
“呃……那个……人乳可以喝。明日我叫人送一包药丸来,每日晚间就着人乳送服,如果没有就用牛羊乳,只是效果差点。那药一定要保存好,阴凉通风,只有半月的量,半月之后我再叫人送来。”他当江湖郎中好像还挺称职的,至少能面对自己的……幼稚。
“那有什么忌口吗?”梦生问。因为这话好像跟上一次在叠翠轩说的差不多,估计还有一堆需要避忌的条件。
“说了也是白说,她会听话吗?”听这口气,好像多了解我似的。
如果不是戒酒的话,我还是能做到的,就怕佩兰她们当了真,什么都不给我吃就惨了。
“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王爷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一样,显然给我看病纯属偶然。不过王爷不知道吗?我以为玉藻会说的,可是……玉藻怎么会知道?我昨晚才说定的事,又不是什么隐秘事。
完了,我该怎么跟王爷解释,好不容易将伤心人压在心底,这要再翻出来,心里头肯定又要不好受了。
“父皇叫我多跟王兄们走动走动,所以我今天就来二哥家了,明日再去三哥家。”他说完就笑了,一脸的不怀好意。
我看着赵恪,用眼神问,“扶乩的事怎么办?”今天正好是罗缨离世的第七日,按着迷信的说法,只怕再过几个时辰她就要真的走了。
虽然我是不怎么信任赵恪,很有可能他只是随便开个玩笑,但总觉得应该赌一把,万一真的有用呢!而且这个人有时候真的会叫人不敢小觑。不,不是有时候,是所有时候。
正说着话,门外忽然有人来回,“王爷,前殿有人求见。”
其实府上每天都有人求见,各种拜帖不断,先前虽然与恭王府比起来有些势弱,但依旧能把持着半边局面。不过,说来奇怪,自从罗缨离世以后,庆王府反而声势更大了起来,就连王爷也变得强势了。也有可能是罗缨的离开叫王爷异常悲愤,所以才下狠心要绝地反击的。
丫头们端来漱口茶水,王爷用了一下,佩兰赶紧的将王爷的帽子戴上,还给王爷整理了衣摆。王爷只管配合着,准备出去前,转脸看着赵恪问,“你不走?”
“走?难道要我跟二哥学着怎么处理公事?”这家伙刻意加重了“公事”二字,分明讽刺这是府上见不得光的私事。
因为一般人求见,不会特意有人来通传的,何况还是王爷在待客中,所以一定是要紧人有要紧事。
但王爷问这话却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叫他该离开了。他毕竟是外男,赖在人家的后府也不像话。不过看这人的姿态,明显是不打算走啊。他也是个厚脸皮,不请自来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王爷一向大气,见赵恪如此也没多说什么,自己就走了。反正赵恪走不走的,在府上的一举一动王爷也会了如指掌,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站在当下,看着赵恪问,“小白道长打算何时做正事?”我要不要跟王爷说呢?该怎么开口?
“至少要等到月出,现在阳气太重了。”他转身坐回交椅上,再次斜躺了下来,看着我的眼神也变成了斜睨。
“那你现在干什么?”这才刚过了辰时,月出至少要等到酉正以后,这还早着呢!
他惫懒的说道,“睡觉啊,昨晚一夜都没睡,想找个能安心睡觉的地方,好好睡一觉。想来想去就这里最安全,如果你不打扰我的话,那就更好了。”
“……”无语!
赵恪说着起身就往我的房间走去,他不会是想就这么明目张胆光天化日的睡在我的床上吧?
我瞪着眼睛还没来得及问,某人就像是知道我要说什么一般,无辜的表情用手指了指,“这不是梦生的居所吗?我觉得梦生姑娘应该不介意。”
梦生立刻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才转脸喊了我一声“姑娘”,她这表情好似在求我答应一般。
“来,梦生姑娘,帮我看着点,别叫人打扰了我休息。”这家伙还真的不把自己当外人,睡着我的床还指使我的人。
不早了,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外头那些执事的婆子媳妇儿只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我见佩珠也过来了,袁妈妈还来问了两次,赶紧的就过去了。我还真怕打扰了那人,本来打算在偏厅的,想想还是招呼着人去了西边。
刚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已经到了正午了。王爷那边传了话,人已经出去了,下午还要去衙里,只怕不会回来的早。估计王爷已经知道赵恪还在,而且在干什么,所以我也不好回去。他既然要睡觉,那就让他一次睡个够吧!我是彻底的不打扰他了。
午膳就在西头用了,我在上席,底下卜安宁应春晖还有水莲,来了个妻妾大和谐。我真的觉得相处的还挺融洽的,至少大家都依着我,不会给我气受。而且她们三个也很和谐,没在背后使什么手段。
心情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卜安宁不能喝,我让应春晖和水莲也陪着用了一些。牧云也没跟我生分,依旧这边叫阿娘那边也叫阿娘,殷勤的给我斟酒,一个劲的叫我多喝些。我一向千杯不倒,来者不拒,所以我一个人差不多喝了有小半坛酒。
本来我这人就这么一点大,肚子扁的凹了进去,可是这么多黄汤我就是能灌的下去,而且一点都不费力,还喝的特别美。她们三个都被我喝的愣住了,到了后面牧云再要给我倒,都开始拦着不给我喝了。
再来半坛酒我都能喝的下去,可是要我多吃一口饭那就真是要命了。以前罗缨在,知道我爱喝酒,所以规定了下人都要看着我一点,一是不可过量,二来不能喝寡酒,必须用些饭菜。所以我一碰酒,她们底下人都要劝,一遍两遍的听的烦,我就不爱喝了。
现下罗缨不在了,我也是不自觉,不肯再吃饭,旁人也劝不着我。
是自在了,罗缨不在的第七日,我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但这一口气到底是松了好还是提着好呢?
午后我没有回去,饭后闲话了一回,她们见我有些低眉垂眼便都告退了。我就在卜安宁的外间里歇了,歪在了一张榻椅上。卜安宁一向不跟我客气,自去卧房呆着,如今纵使容夫人和罗缨都不在了,她也还是从前的模样。
现下天气开始凉起来了,就是日头正好的时候,只要不直接晒着,一旦安歇下来还是有些冷。有人给我拿了一条薄毯子来,恍恍惚惚间我睁了一下眼,见到了一个穿红衣的女子。
看见这女子我怔了怔,立刻起身揉起了眼睛,可我还是看不清。我看不见她的脸,她很快就转了身往外走,外头有很强的日光,刺得我更加看不清,只剩了那越来越模糊的一身红。
只是这个身形,我很熟悉,多少个睡得迷糊的夜里我见过这个身影。一头油墨般的黑发松散的绾于腰际,头部后方还插着三对花银的扁头,如扇面一般打开。也很少有人能把遍身红,穿的这般贵气而不落俗的。
我脑中想的是我第一次见瑟瑟姑娘的情景,渴望着能见一见她的面容,可我知道这人不是。
“罗缨……”我一下子从榻椅上跳起,人还有些晕,差点摔下去。
“小心!”要不是有人扶住我,我已然摔了下来。
是卜安宁。她大着肚子,扶着我也是有些吃力。
我面上还有些惶惶,一时缓不过来,回忆着刚刚的那一个梦。卜安宁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叫人看不懂。
“我说什么了吗?”我有些紧张,生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唉,看来以后不能乱睡觉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不是没数,还是这么没心眼。何况还喝了不少酒,正是犯迷糊的时候。
“我问你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我吗?”不对劲啊,她这表情怎么有些决绝,难道我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你问。”我收敛了一下心神,只能表现的漫不经心。
“我家官人和孩子还好吧?”她这样问我的时候,大概已经猜到答案了吧,不想承认只不过是希望能有一份寄托。
我这梦里肯定不会说和这有关的事情的,因为我想的全是罗缨。卜安宁到底不了解我,她要是趁我正是梦魇的时候问,问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可是现在我清醒了,那就不行了。
不过,这话叫我怎么回答呢?
我只能面露不解的笑了笑,“这话怎么说,王爷不是每日都在府上吗?孩子还好好的在你肚子里呢!”
卜安宁本来就是个姿色平平的人,她又是个不喜妆扮的,每日里便如同寡居之人一般。现下因为怀着身孕,旁人还不好多说什么,若是以后跟其他小娘们在一起还是如此,就显得太过特立独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