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缓缓将自己的头发整理了下,将散在脸上的头发撩拨整齐,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脸。
他看着玉柒泷右手腕上还系着的红绳,与他送她的银镯相缠绕,红得刺目。
仿佛就在一瞬间,犹豫已久的事,他突然就决定了。
阿姐,我一定要带你走,我一定会保护你。
右手缓缓握紧,刚刚被刺破的伤口再次迸裂,浸出鲜血。
可突然,他的手被人抓住。
他抬头,眼前出现了一张大大的笑脸,小麦色的肌肤,剑眉星目。他手上的力气极大,轻而易举就将阿若紧握的手掰开。
“哎呀,这不是小阿若吗?”他笑道:”刚刚就觉得像,现在把又发撩开,果然是你啊。”
俞侯的话顿时引来众人侧目。
韩青荇本已经打算出口的话僵在嘴边,她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这小子我认识啊。”俞侯熟稔得将阿若拉起来,对着韩青荇笑道:”他和我家那丫头早有婚约,只是南疆人嘛,性子野,前一阵子不见了,没想到在这里。”
说完,他转过头去,板着一张脸对着阿若严肃道:”玩归玩,至少也要留个口信啊,你不知道我家那丫头念叨你多久了,要不是我关着,早就天涯追杀你来了。”
阿若愣愣得,半晌没说话。
“你家那丫头……”韩青荇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哪个丫头,这人不是还没成亲吗?哪儿来的女儿?
“你说的是公主俞罗烟?”还是楚邑先反应过来,能被他叫丫头的,也只有大渝大长公主--俞罗烟了。不过她名义上还是和亲公主,楚邑不敢直接称大长公主,便简化了下称呼,混了过去,反正知道大长公主名讳的人,在大周,恐怕也只有他和韩青荇了。
“俞罗烟?她不是……”韩青荇也愣住了,不过幸好及时住了口,没有将剩下半句话说出来。
大长公主根本没来,这件事在大周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她差点就当众泄露了机密。
不过楚邑看她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俞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看向韩青荇:”她确实明面上是没有婚约的,不过小孩子嘛,两情相悦最重要,两边都还小,我们做长辈的意思是再过几年再说,已经商定好了,只是还没过明面而已。如今看来……这小子果然还没野够。”
俞侯难得正经,回头敲了敲阿若的额头,不满道:”你可知烟儿没有你的消息有多着急,玩就玩吧,也不知道送个信回去,你就仗着南疆不责罚你是吧,小心我告到圣女那里去,将你在这里随意用蛊的事说出去,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阿若一愣,像只被抽干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什么话都不说了。
韩青荇越来越懵,若是对方真是那位大长公主的未婚夫婿,她再把人抓了,那丫头还不得带人杀到云都来。
俞罗烟偷溜来南境不过几次,每次都恰好遇到韩青荇有事不在,与她交手的都是楚邑,所以她对俞罗烟的了解,也只是来自于楚邑的叙述,不过连楚邑这样奸滑的人都觉得对方不好惹,那看来脾气是真的不好了。
况且她可真正是大渝的掌上明珠,到时候大渝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越想韩青荇越觉得头大,刚刚的怒意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么说来,依俞侯的意思,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她根本不理会楚邑的眼神,直接问俞侯道。话语还是很不甘心。
“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俞侯马着脸:”这小子擅自跑出来,竟还有胆子来诱拐良家妇女,是可忍孰不可忍!青荇你放心,等我带他回去,都不用我动手,我家那丫头都能生拆了他!”
这话的意思……还不就是要带他走。
韩青荇看了楚邑一眼:”安王殿下的意思呢?”
楚邑朝着俞侯拱了拱手:”既然是大渝的人,还请俞侯带走,以后莫要再走失了。”
“自然,自然!”俞侯回了个礼,一把提起阿若的后领就要离开。
阿若看着玉柒泷,忙要开口拒绝,却惊觉自己竟说不出话了。
震惊之后他只能疯狂挣扎以表达自己的不满,可俞侯习武多年,哪里是阿若这少年能敌得过的,他刚刚在提阿若衣领时已经点了哑穴,现在将他两手并在一起一抓,另一只手提着他的腰,就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人提走了。
韩青荇黑着一张脸跟在身后慢慢走着,手已经攥得指节发白,一股股怒意一阵阵往上冒。
楚邑落得远了一些,跟在玉铭晓身边,深深地看了还在昏睡的玉柒泷一眼,拍了拍玉铭晓的肩膀:”你先回去吧,好好照顾她。”
“可……”玉铭晓看着被提着走的阿若的背影,有些担心,毕竟玉柒泷到现在都没有醒,对方要是真的用了什么蛊……
“放心,没事的。”
玉铭晓点点头,轻声道:”多谢殿下,”他看了看韩青荇的背影,有些犹豫,又扭头向楚邑道:”还请殿下帮下官向韩将军说一声,下官先走一步。”
楚邑点点头,突然道:”那夜你抓住的那些中蛊的人,为何都死了?”
玉铭晓一怔,估计楚邑已经知道自己骗他的事。
“是因为阿若是吧。”
玉铭晓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依旧不显,继续等楚邑说下文。
“你那晚是去救阿若的是吧,但发现对方中了蛊,你怕他们乱说话牵出别的什么来,为了将你妹妹从这些事中撇清,所以才下了杀手。”
玉铭晓眼底闪过一抹光,一瞬即逝,他那晚去救人,谁都没告诉,楚邑是怎么知道的?
“你放心,安心把阿柒带回去吧。”楚邑换了称呼,语气温柔了许多,他深深看了玉柒泷一眼,眼底皆是柔情:”这两人,我知道的,或许比你还多。你不用再瞒我了。”
玉铭晓没有表态,点了点头,一路匆匆往家赶。
一路走一路思索楚邑的话,眼底越来越暗,他知道两人之前或许有些情分在,可事实上,这份情远比他想的还要深吗?
信楚邑吗?
他与他接触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在有些事上,还真不信。
韩青荇手里有宣武帝的手谕,城门很快就开了,俞侯出了城,她也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俞侯可以出城,可她和楚邑都不能出去,城门一关,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
直到现在,韩青荇还是一脸不高兴,特别是回头见玉铭晓不见了之后,即使楚邑在一旁说明了情况,可她现在更不待见楚邑,冷哼一声,吩咐张副将将人带回营,她自己就甩手骑马回了韩府。
俞侯的人马已经早早等在了城外,见自家主子出来,忙迎了上去,却只是接住了俞侯甩过去的阿若:”你们先去前面等我,好好看着他。”
众人得令离开。
一时之间,刚刚的一大群人马只剩了楚邑和俞侯两人。
俞侯伸手朝楚邑一摊:”拿来吧。”
楚邑笑笑,从怀中将俞罗烟给他写的纸条交给了他,他摊开一看,嘴角都在抽抽,哼了一声将纸条塞到了怀中:”这臭丫头,我把她从战场带回来是为她好,她倒好,狗咬吕洞宾,在这儿摆了我一道。”
“你不也还是出了气,烧了兵部。”
“我好歹去一趟,不可能什么收获都没有吧,不然到时候说出去,别人该怎么笑话我。”他甩了甩手,:”想要的拿不到,添点麻烦也行啊。”
“大渝既然诚心求和,又何必多此一举。”
“自然是诚心求和的,”俞侯哈哈一笑:”这不是已经商量好和亲了吗,事情都定了,我还闹腾什么。”
“所以和亲到底是怎么回事?”楚邑语调一如既往,连一丝波动也没有。
但俞侯眼珠子一动,像是抓住了楚邑眼中一闪而逝的情绪,勾唇一笑:”你猜?”
说完就甩甩手,大踏步往外走去。
城门在身后缓缓关上,他每走几步,就看到阴影中走出了一个人:”主子,那少年……不见了。”
“嗯。”俞侯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走,像是刚刚嬉皮笑脸的那个与他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