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涣蹲在雪地里堆雪人，莫玟正忖度着该如何劝说姜涣。冷骁面色黑沉，步履匆匆，一闪而过。姜涣和莫问对视一眼，心说出事了！
半个时辰后，大理寺刑部等人全部汇聚在御书房，对着那一份书信发愁，姜涣好整以暇地站在后面，端详着手中的箭矢。
莫玟将他拽到跟前，让他看着那封信。
“有什么好看的，白纸黑字就那几个字，玉玺藏在了首山，三日后找不到便将其毁去。”姜涣继续打量着手里的箭矢，“小把戏而已，将我们的注意力放在首山，目的实则在别处，若对方真的想要毁去玉玺，还会事先告知我们不成。”
冷骁：“若是对方狗急跳墙，砸了玉玺呢？”
姜涣：“那玉玺就没了呗，再雕一个就好。”
玉玺对他们而言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筹码，再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不会毁去。
殷王朝二人使了一个责备的眼神，冷骁领会连忙收声，不敢再和姜涣争辩。姜涣视而不见，众人偷偷觑了一眼赵誉的神色，赵誉面带怒意，却未出声诃责二人。
莫玟进言道：“皇上，姜大人说的不无道理。我们不如顺着对方的意思来，在三天之内找到他们的踪迹。”
这办法看似蠢笨，可是也是眼下最为适宜的办法了。赵誉一锤定音，“就按莫玟说的办。”
几人告退，莫玟却偷偷地留了下来，“皇上，臣还有一事，想要向皇上证实。”
“准！”
莫玟壮着胆子问道：“之前，玉玺是否被皇上拿走了，三日之后又拿了出来。”
赵誉沉默了半晌，脸上不喜不怒，目光黑若深潭，“谁告诉你的！”
这件事当中的一些细节莫玟是不会知道的。莫玟只好老老实实地将姜涣的推测说出，赵誉轻笑一声，“也就他会猜到。”
莫玟一怔，真是赵誉拿走了。
“是朕拿走了。”赵誉坦诚道。“本想看看那大盗有几分本事，怎料，什么都没发生。最后居然用这等粗鄙的办法将玉玺偷走了，”
赵誉上下打量了一番莫玟，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
莫玟躬身上前，在距离赵誉几步前停下，赵誉俯身耳语几句，莫玟面露难色，却不敢违背皇命。低声道：“臣遵旨。”
姜涣出了皇宫却未着急行事，而是对着手里箭矢沉思了半晌，待莫玟从皇宫里头出来才回过神来，“你向皇上求证了。”
“确实如此。那封信就是一个障眼法。”莫玟目光落在姜涣手中的箭矢上，“你从方才一直注意他，有什么不同吗？”
“你可见过它？”
莫玟接过箭矢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又手指丈量了几遍，道：“真是奇怪，这箭矢乍一看是御林军专用的箭矢，可是尺寸上短了几寸，而且尾部的羽絮制作粗糙，箭头用料也次了些。倒像是仿制的。”
“仿制？”姜涣对这方面了解不深，可是若是要仿制，也必须拿到真品，或者对真品了若指掌才能够仿制，难不成对方还是军户。“既然是仿制，便是私造。拿着它去城中各个铁铺子去问问，说不定会有线索。”
这一点莫玟也想到了，“箭矢那里都能制造，可是打铁所用的生铁一向是由官府掌控的，购买时需要向官府出示文凭，还要登记画押，我去工部问一问。”
说话间正好来到一处岔口，两人约定晚上大理寺碰面，之后朝各自目的地而去。
姜涣拿着箭矢问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铁铺子，一天下来，收获寥寥。另一头的莫玟向工部侍郎询问生铁的情况，又查看了卖生铁的记录，也没有查到异常。而冷骁等人直奔了首山，围守各个出口，预备搜山。
夜晚，凉风习习。
姜涣来到面摊处，“有动静吗？”
摊主摇了摇头，“盯了一夜，没动静。”
姜涣心说不该呀，“继续派人盯着！”
沾染了一天寒气的莫玟刚回到了大理寺，正巧遇上了从外头回来了郑肃，他们几人随着冷骁忙活了一日，这会儿也才刚回到大理寺。
郑肃喝了口热茶，“莫大人。这是去那里了，怎么没瞧见你人。”
莫玟：“发现了一些线索，没有偷懒。你们怎么样了。”
“陈克和冷骁将整个首山翻了个遍，也无半点发现。”郑肃说着揉了揉肿胀的小腿。“真不明白这个窃贼究竟想要做什么？”
莫玟也想不明白，行事如此高调，不像是一个缩头缩脑的窃贼。
郑肃恍然想起来一事，笑问道：“那个姜涣呢？他查出什么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郑肃急忙收声，喝了口热茶掩盖脸上的尴尬。
莫玟：“可有什么线索？”
姜涣摇了摇头。
莫玟心中一沉，“我也毫无所获。”
郑肃放下茶杯，“我看入手点还是在首山，不管他打着什么注意，最后的落脚点还是在玉玺上。”
“也不是没有法子，”姜涣说道。“胆子大点，开城门。”
郑肃冷笑一声，这家伙是认真的吗？莫玟也不解，“为何要打开城门。”
“引蛇出洞”
郑肃冷冷嘲讽道：“只怕蛇没有引出来，就放虎归山了！”
莫玟思忖着姜涣的计划，是想以开城门为饵将对方钓出来，此计险中求胜，大半数人不会赞成。而且有几层的把握对方一定会上钩呢。“姜大人，此计颇为冒险，实在不妥。”
姜涣想也知道这几个人不会同意，转而问道：“之前调查水门可有什么发现？”
“这你得你问冷将军了，不过冷将军事务繁杂，没空理你了。”姜涣昨夜被抓，今早被罚，他们迅速见风使舵，之前的恭敬客气荡然无存，语气也带着三分不屑，七分厌恶。
“不如我去问问吧。”莫玟说道。
料峭的春风吹过柳树梢，匆忙又短暂一日过去了，还剩下两日，玉玺和窃贼依旧没有线索。
姜涣回到了驿馆内，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箭矢。三更一过，姜涣将箭扔在一旁，吹灭了油灯，合眼睡去。
第二日，姜涣找到了冷骁，说明自己的来意。
“开城门。”冷骁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横眉怒目，“姜大人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打开城门，不就等同于放虎归山吗？事情一旦失败了，让所有人都陪你去送死吗？”
姜涣：“出事了，我一人承担。”
冷骁推开了姜涣，冷冷道：“你承担？你承担得起吗？姜涣你以为你有多大本事能耐承担起我们这么多条人命和日后的仕途？”
姜涣斜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三人，林昆怒目斜视，王恺充耳不闻，郑肃面无表情。
“你是皇上钦点的钦差不错，可是我记得皇上让你协助我等，不是统辖我等。”冷骁身形高大，比姜涣高出一个头，目光下移，俯视道：“姜大人可得找准了自己位置。”
姜涣冷笑道：“多谢冷将军提醒，在下一定铭记于心。”
冷骁讨回了场子，得意负手而去。
姜涣抬头望向首山，而后也转身而去。
来到了人声鼎沸瓦肆，姜涣找到了瓦肆里的一个地头蛇，人称老黑，统管瓦肆十几年了，以前也曾和他喝过几盅酒。
他扔了一包银子，“放出话，我要出城。再给我找几个人，水性要好，最好是新面孔。若是有人打探我的底细，不用隐瞒，如实说。”
老黑认钱不认人，掂了掂沉甸甸的银子，“定叫你满意。”
姜涣刚回到了驿馆，遇上了在此等候多时的莫玟，“姜大人去那里了？”
姜涣不着调说道：“怎么着急。赵誉死了？”
莫玟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慎言，冷将军参了你一本。姜大人你现在处境很敏感，需要小心谨慎，不可再出差错。”
姜涣成日不见踪影，冷骁趁机因公行私，以玩忽职守的罪名参了姜涣一本。莫玟又急又恼，也不知如何替姜涣辩解，这才抽空告知了姜涣。“皇上态度不明，姜大人你可得当心了。”
姜涣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支起一脚踩在板凳上，“我当是什么大事。赵誉有种，就砍了老子。”
莫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馆丞前来传话，门外有人找姜涣。姜涣出门一看是瓦肆里头的老大。“这么快。”
“你给足了钱，咱们自然要尽心办事了。”老黑在姜涣耳旁道，“话也放出去了，人已经找到了，不出你所料，真的有人问起了你的身份。”
“告诉那些人，明晚初更时分，全部去喜鹊桥听候。”
老黑领命下去，莫玟从驿馆走出来，望着老黑离去的背影，满腹疑云，“姜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自然是引蛇出洞了！”
“需不需要我帮忙？”
姜涣倚在门边上看着水洗般蓝的天空，“莫大人等着看好戏吧。”
莫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姜涣，眉头如同风中扭转在一起的柳枝，难分难解。
一日的时间眨眼而过，眼瞧着期限将至，却连玉玺的影子都没瞧见，干不好差事，皇上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刑部侍郎们一筹莫展，大理寺少卿双眼发直，冷将军肝火大胜，眼角熬得通红。王恺胸腔内焦虑无处发泄，嫁祸在别人头上，“那位姜大人说不定躲在什么地方偷闲呢？陈大人你说这一位钦差是不是太过分了。”
林昆冷哼一声，“身在其位，不思其职。”
郑肃被人带动，点头附和。
这一番泄愤的对话听得莫玟心里一颤，偷偷瞥了眼陈克。
陈克面如土色，眉宇间隐隐有怒气，莫玟心说不妙了，此事若是处理不好，皇上怪罪下来，他们必须推一个人出来当替罪羊，而不得圣眷又被众人视作眼中钉的姜涣就是最好的靶子。
此时劝阻非但没有任何用处，还会火上浇油，这可如何是好。
“冷将军，之前你们调查水渠可有什么消息？”
这事冷骁倒是没放在心上，开春工部事物繁多，没空给冷骁细查，又逢姜涣被抓一事，冷骁立即将此事抛之脑后了。而且水门开春前才检查过，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没有。”冷骁说道。“莫大人还是想一想该怎么找到玉玺吧。”
莫玟沉吟片刻，掰着指头数着手头的线索，仿制的箭头，找不到打造的地点，藏身的瓦舍和名册，梅花与月亮，借据和挑战书。
莫玟脑中灵光一现，几个线索练成一条线。对方若是藏身在瓦肆里，一定会有名字，这个名字会不会出现在工部购买生铁的名册上呢？
看似不太可能，但也是一个方向，不再久留，立即前往了工部。
工部侍郎和他有几分交情，也了解此事重要性，十分痛快地将工部一年以来购买生铁的名单交给莫玟。
接着，又去了户部，将瓦肆内登记的名册拿来，逐一核对。
湿冷的春风拂过清脆的柳枝，绵绵细雨夹杂着细雪，三更天寒气从四面八方钻进来，莫玟浑不在意。
辛苦一夜，莫玟眼睛红肿干涩，但还是被他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