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我的“女友”即便不是貌若天仙,也能和我学生时代的校花班花一较高下;下料一见之下,却是个很普通的女孩,根本不是校花班花们的对手。我不禁大失所望。
“小林哪,今天我让你俩见面,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以前你在水杉中学,我一直照顾不到你。今天到了张桥中学,我作为上级有责任关心你的终身大事。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老师,但张晓云也不普通,她也非常优秀!你俩走到一起,正可谓志同道合呀!”
我本来很感到沮丧,一听“志同道合”四字,心头陡然一震:对呀,我追求的本来就是志同道合,组长让我们走到一起也是为了志同道合!既然如此,我还在意她是否美貌干什么?再说,她虽不美,却也不丑,配我这个“傻子”可谓绰绰有余呀!
这样想着,我兴奋得两眼放光。组长大喜,突然一把拉住我的手,悄悄走到一边小声说:“小林,你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呀!你知道,我们学校很多老师是半边户,拿双工资的家庭不多。你若把这事做成了,将来两口子拿双份工资,小日子过得比神仙都逍遥!”
这话我两天前听夏老师说过,当时就恶心得想吐。但夏老师毕竟是个普通老师,她老婆没正式工作是实情,日子过得有些紧巴也是实情,我稍一想还能表示原谅;可眼前的教育组长多大的领导啊,多高的思想觉悟啊,他说这话我就不能理解了。我怔怔地望着组长,那张脸很有官威,我甚至觉得他像个县高官。这样高素质高觉悟的领导,怎么也有这种庸俗思想?这可真是万万料想不到啊!
组长见我望着他发怔,以为我没听明白,又说:“我们学校有几个半边户老师,像李新功、陈实新、马文根,都是农村老婆!在学校干完了工作,回家还要干农活,瞧他们一个个累的晒的;还有几个找临时工的,家里经常为柴米油盐吵架;再看看那些双工资老师们,哪个不过得悠哉游哉?这么一比较,谁好谁坏还不清楚吗?”
“哇!”我突然感到恶心得厉害。
“小林,你怎么啦?”组长吃了一惊,关切地问。
我赶紧强力遮掩:“没什么,没什么。”
组长摸了摸我的额角,问:“没着凉吧?”
“没有,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
“噢!”组长疑惑地看了看我,又摸了摸我的额头:“平时多注意身体,我现在有事先走了,后面就都靠你了,你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呀!”
组长说完,转身告辞而去。我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老半天回不过神来。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女孩,气氛顿时显得窘迫。
“林老师,你教哪一科?”女孩突然说话了。
“物……物理。”我紧张得厉害。
“哦,物理好难学,我以前读书就是不会物理。”
我心中一惊:咦,不会物理?不会物理怎能教学生?难道,她又是个误人子弟的老师?
“那么,你现在教哪一科?”我急火火地问。
“小学数学。”
我暗吁一口气:唉,比庞松树强多了!
“那么,喜欢当老师吗?”我又问。
“喜欢!我平时不管遇到什么烦心事,只要一走进教室,看看下面的孩子们,所有的烦恼就都烟消云散了!”
我一听喜从天降:就冲这句话,无论她会不会物理,都是我的红颜知己了!
我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接下来我俩越聊越欢,实有相见恨晚之感……送走女孩后,我的心情无比畅快,迈开两脚风一样回到学校。此时正值星期六,校内没有学生,只有几个没回家的老师在校内打乒乓球。我虽然不常运动,却很喜欢看别人打乒乒球,便停下来兴致勃勃地观看。
“小林老师,刚才是不是去会女朋友了?”
“对!”我高兴地回答。
“进展如何?”
“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呢。”
“噢,看你这么高兴,一定进展不错!真的很羡慕你,能让陈组长给你介绍女朋友。你看我,比你还大两岁呢,却至今光棍一条。”
我的身体里顿时涌起一股幸福的暖流,对陈组长感激得五体投地。
“难怪陈组长看上你,你这个长相啊,一看就是个有福之人!”
我做梦也没想到世上还有人夸赞我的相貌,心头不由大震,不相信地问:“真的?”
“对呀,你不信回去对镜子瞧瞧!”
“妈呀!”我高兴得一声欢呼,拔腿飞一般地往自己寝室跑去!
“砰!”我迫不及待地推开门,镜子果然在桌上!
我拿起镜子一瞧:红光满面的大脸盘,宽额头,大眼睛,大嘴巴,慈祥敦厚,忠诚善良!
阳光比以前更加明媚!
我的工作激情更加汹涌澎湃!
一晃又到周末了,我和“女友”又见面了!
我这次话匣子打开得更快,谈理想谈人生谈教育,我谈得眉飞色舞,“女友”听得眉开眼笑。
“哧!”一个除鼻涕的声音突然惊鸿响起!
我恐惧地一瞧,“女友”果真往地下扔出一滩鼻涕!
粘乎乎,淡白色的鼻涕!
“天哪——”我在心里发出一声悲鸣,所有的激情瞬间消逝得干干净净!
是啊,女孩子不是世上最洁白无睱,最完美无缺的事物吗?她们不都吹气如兰,幽香扑鼻吗?她们不都跟天上的仙女一样洁净而可望不可即吗?怎么今天,她也会……
我不敢再看那脏东西,也实在不愿再看那脏东西,可它仿佛有一种极大的魔力,强拉硬扯着让我看!我害怕极了,狠劲地一扭头,“喀”地一声,颈椎都差点断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赶紧胡扯个理由,便逃也似地告辞而去。
走在路上,眼前总闪现那恐怖的画面,只觉得万念俱灰。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学校,正好碰见原水杉中学的夏天云老师。我一见像遇到了救星,用带哭腔的声音问:“夏老师,我刚才与那个女孩碰面了,她却突然掀了一滩鼻涕扔地上,你说怎么办?”
“哈哈哈……”夏老师笑得前仰后合,却突然皱起眉头:“这个女孩也真是,怎么这么笨,要掀鼻涕也该背着你呀!”
我一听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说,她背着我也会……”
“女孩子也是人嘛,是人都会做这恶心事!你敢说你就不会?”
我一想自己的确也会,心里稍稍舒服了些;可一回想刚才那画面,却还是恶心欲呕,痛彻心扉。
“如果你遇到这种事,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如果那女孩很漂亮,我就不会介意;如果不很漂亮,我接受不了,就跟她拜拜!”夏老师一边说,一边笑着走了。
我一听拜拜,心中顿时大动:对呀,拜拜了我就不用受这苦了;拜拜了我就可以全心全意工作了;拜拜了我就可以一心为孩子们了;拜拜了我就……可是,可是陈组长怎么办?
“咚!”我像受到当头一棒!
是啊,陈组长,我怎能违逆陈组长?他是上级,我是下级,下级怎能不服从上级?我可不能犯这弥天大罪呀!
“天哪——”我发出一声无奈的干嚎!
看来还得继续,而且要努力继续!
可是那脏东西怎么办?万一下次她再掀,而我还是受不了怎么办?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自己悄悄掀一滩,悄悄地盯着它看,一直看到不恶心,甚至喜欢它为止!
我赶紧回寝室关紧房门,找了张废纸就要掀,却怎么掀也没有。没奈何,我只好耐心等待,一直等到第三天,终于掀出一小团。我如获至宝,死死盯着它看了二十分钟,直到看它像看米糊了,这才结束了活动。
好容易又捱到周六,我信心满满,却又心怀忐忑地来到“女友”处。不料还没说到两句,女孩突然说:“我们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我一听又惊又喜,却大感恐慌:“为什么?”
“我们不合适!”女孩的态度很坚决。
我感到眼前一黑:我被她抛弃了!但与此同时,我的肩头似乎陡然一轻:呀,终于解脱了!
但我马上又想:不对,还有陈组长!这事怎么向陈组长交待?
我只好向她哀告:“我们还是继续吧,要不怎么向陈组长交待?”
“那不要紧,我会跟他说是我不同意的,一切由我负责。”女孩冷冷地回答,语气坚决得可怕。
我松了一口气,神不守舍地起身告辞。
走出门外,眼前的阳光格外灿烂,我张开双臂舒展了一下筋骨,高兴地想道:终于又可以像以往一样全身心投入教学了!只是,这段时间为这事劳神费力,还真把孩子们给耽误了!后面的日子里,我一定倍加努力,把前面浪费的时间给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