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当被,地当床,天地皆是我爹娘……
草为席,风当扇,世间谁有我逍遥!”
平安城外的大块广袤麦地上,剑一仰身躺在无数麦子上,四肢舒展,嘴里吊着个麦根,哈哈笑道。
很难想象,这个一身洁净粗布麻衣,面容俊朗的年轻人,竟就是先前在酒楼中讨剑的那个乞丐。
“剑一,一剑,好名字!嗯,好名字。”他抬头仰望着漫天繁星,神神叨叨着,手里不时抚摸着旁边那柄都生出红锈来的铁剑。
说完他就睡着了。
直到某一个时候,他忽然感觉鼻子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他一样,他便感到越来越不对劲,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这才打了一个又大又响的喷嚏出来,倒是让面前的黑影吓了一跳。
剑一起身,挠挠鼻孔,又反复看了看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陌生人,见他身穿黑战甲,内佩紫金衣,腰悬圆月双刀,手持一根麦穗。又看其面孔一脸正气凛然,双目幽深而炽热,五官又与那家伙挺像,便一眼看出了个七七八八。
但剑一还是不耐烦道,“你小子谁啊,没看本大爷在睡觉啊?去去去,别打扰我清静。”
可那青年一脸不卑不亢,不但不走,反而抱拳沉声道,“在下八扇门新晋天字号捕快,李晓明,拜见前辈。”
剑一瞥了他一眼,道,“李一刀是你什么人?”
李晓明道,“正是家父。”
“是你父亲让你来的?”
“嗯。”
“这老油条!”剑一心里骂骂咧咧道,“敢情头天放我走,背地里还是在派人监视我,真是精明的可以。”他眼珠子一转,又想道这小子今日来此看来是来讨要人情来了,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不行,得找个理由赶紧撤。
“家父曾说,麦地中那个一身粗布麻衣打扮,随意躺在麦子堆中睡觉的多半就是前辈。可今日一见,我却觉得前辈仪表堂堂,人模狗样,可见家父所言是虚了。”李晓明说完后,又兀自暗笑一声,心道什么狗屁前辈,明明二十不到的一毛头小子,老爹这家伙净是唬我。我现在火气也上来了,既然这小子撞到了枪口上,也别怪我找点茬子了。
哪料李晓明刚说完,剑一就匆忙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麻烦跟你父亲说一声这份人情以后一定还,甚至连他话中的深意都没听进去,就拍拍屁股一溜烟钻进了麦田中。
这下倒轮到晓明傻眼了,这家伙……敢情就算真不是江湖前辈,也总得拿点风范出来吧!又转念一想道不对啊,他要真不是前辈,那什么人情又怎么回事,不行,不能就这么让他溜了!
“前辈留步!”想完,李晓明便运起天龙气劲,大吼出声,周身五十丈的麦田受到音波波及,齐齐弯腰倒地,露出一个猫手猫脚的人影来。
剑一瞅见这场面,双眼不禁一瞪,好家伙,这毛头小子看来年轻,但内功修为好生不俗,快赶上他爹八成了,真不愧是他儿子,天骄不是盖的。
但惊归惊,他脚步仍是不停,甚至走快了都跑了起来,连这小子都解决不了的麻烦,该是多么棘手的事情?!他才不管这档子破事呢!
“前辈,等等……哎哎,前辈,前辈!”李晓明正高兴自己一下子就把剑一找出来了呢,可他还没喊两句,怎么就见这家伙竟开始撒丫子直接跑了?这算个什么事儿啊!他一时气的直跺脚,把父亲先前说的此人脾气古怪等性格全都抛在脑后了。
见他转眼又窜出百丈远,李晓明气极,双刀出鞘,嘿!竟是双鸾刀!右手和刀柄拴着一根可伸缩的铁链,在他简单一抡,运起刀劲之后,右手刀便如化成了一道白光,电一般向剑一背后刺了过来!
途中刀身气劲滚滚,竟有雷弧蔓延而出,使触及之麦全都焦糊,刀划破空气,其身竟衍生雷龙幻象,嘶吼咆哮着向剑一冲来!
剑一眉头一皱,心道这小子,是来试我深浅来了?但他随后又一笑,道,“既然这样,那就让你看看我到底多少深浅!”
他一拍背后铁剑,长剑顿时飞出,剑尖直指雷龙鸾刀,下一刹,刀剑之尖猛然相碰!可面对有雷龙虚影咆哮的大刀,看似寻常普通的铁剑与之对峙,却也毫无逊色,甚至在剑一掐诀牵引之下,刀上的雷竟被铁剑点点引了过来!
先是引来小快雷,后来竟是狮子大开口一般,大块大块的吞噬着刀身雷弧,甚至雷龙都还没咆哮几下就也被吸了过去,李晓明见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但他毫无办法,只能看着自己刀上的雷被那破铁剑吸完后,刀再无力的摔在地上。
可那铁剑上的雷却充盈的很啊!剑一见此哈哈大笑,随后手握剑柄长剑指天,顿时天空繁星不再,乌云密布,不时雷电交加,终于在某一刻遥相呼应下,云层中降下一道十丈粗的雷霆,没入铁剑之中,顿时天地光亮大作,十亩麦田毫微毕现!
李晓明眼珠子瞪的不能再瞪,见此震撼场景,心道我的乖乖,这前辈该不会玩大了,就这么挂了吧!可当雷电不再之时他定睛一看,却见先前前辈所在果真没了人,他悚然一惊!
可他还没想出剑一怎么被雷击成一团灰烬的场面时,却听一声大笑遥遥自天上来,抬头一看,竟见一条万丈雷龙张牙舞爪咆哮天地,而剑一就站在龙头之上,随着雷龙翻滚,啸声如潮,笑声豪迈!
“我自乘剑三万里,龙头浩荡不知恩!”
李晓明眼里冒着星星,心道果真神人也。
但他还未怎么过多感叹时,却见天空厚重云层竟好似被打散了一般,一下子就消失了,与此同时,那雷龙竟也一溜烟的不知去了哪儿,只留下那个还高站铁剑之上,一脸世外高人模样的人儿!
下一刻,就见那先前还潇洒如神仙的人物仿佛没了依仗般,从半空中直愣愣的摔了下来,摔在李晓明的面前,弄了个狗吃屎。
李晓明猛地一捂脸,不是不敢看这“前辈”的表情,而是他这闹这么一出,真……鸡儿丢人。他又怀疑刚才站在雷龙上的跟面前这位是不是同一人了。
可当这“前辈”慢悠悠爬起来,兀自拍拍屁股,拍拍衣裳时,李晓明倒觉得还是面前这种形态的更好说话些。
可他还没说话,就见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来,只见剑一耸鼻咧嘴,气势汹汹道,“今日之事,只当看过就好,不许和任何人说!否则,你知道后果!”
李晓明心里大颤,顾不得思考,连连点头,可当他听见这家伙语气又转了一下,仿佛叹道,“唉,才换上的衣服。这下好了,又破了。”他的眼神又呆了下来。
“其实……前辈……”李晓明轻声道。
“其实什么?啊?!”剑一目露凶光。
“要是不介意的话,衣服……”他一指破掉的胸口处,“我家里要多少有多少,前辈尽管拿就是。”
“哦,这样啊。”剑一语气缓和下来,“原本啊,以为你跟你老爹一个泼皮德行,不过依你刚才的话来看……好像你小子还不错,挺对我胃口。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只要力所能及,老夫就勉为其难给你办了。”
“明明二十不到,恐怕还没我大呢,还自称老夫……”李晓明暗自摇头,但念他修为造诣奇高,恐怕这事也就只有他能办,便又笑道,“那敢情好。其实前辈也没什么,就是今日来我就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说吧说吧,知无不尽。”剑一作势挥挥手。
“前辈可知前些日江湖新起的一对采花大盗,雄雄双煞?”
“知道啊,咋,找这两货啥事?”
“半月前,京城衙门上下品级接到数十份来自不同州郡的通报,内容全都是良家妇女或者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失足一事,这些人中阶层分类各异,有为官家眷,也有乡野村夫的媳妇,总之只要家中有貌美女子,不管年龄大小,都会出现失足一事。”
“然后呢?”
“这些通报,就是让我们八扇门来调查的。”
“那那些女的后来都怎么样了?”
“有的回来了,有的却没有回来。而没有回来的,经派人调查发现后,往往都被绑在某处偏僻寺庙之内,被人五花大绑,倒也无生命危险。”
“既然没死人,那你们调查个屁啊?”
李晓明有些尴尬道,“可也没办法,人虽没死,但有些人贞操掉了不是。再说上通报的都是她们的当家人,有的更是权势滔天,我们不能也不做不是。”
剑一又含起一根麦穗,道,“那依你所言,这些女子都被雄雄双煞采摘过喽?”
李晓明有些尴尬道,“不是我说的,是那些女子说的。”
剑一一怔,他似乎可以想到这些女子说这话时的面部表情了。不过也难怪,这两货又都是难得的风流人物,武功高又仪表堂堂,换哪个女子能不动心呢。
想到这儿,不知为何,他叹了口气。
“前辈?”李晓明试探问道。
“你确定要我告诉你?你要知道,这两人不说武功在江湖能否排上号,光说轻功就已经是宗师水准了,这可是一个大茬子,就凭你,到时候能追的上?”剑一叹道。
“我一定会的。”李晓明沉声道,“我可是要成为天下第一捕头的男人!”
“啪啪啪!”三声拍手后,剑一笑道,“能有这份心就好,那我就和你说了。
这二人,不吹不黑,当年我行走江湖的时候,还和他们拜过把子呢,不过后来有些事,就分开了。”剑一回忆道,“只记得那时没有天下第一剑的名头哦不对不对,没有雄雄双煞的名头,这两个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模样。但那时就出落的仪表堂堂,起码不比那时的我差一点也差不多了。”
“咳咳……”剑一转眼一看晓明仍在仔细听的模样,忍不住咳嗽几声,也不好意思再吹牛逼,又道,“不过那两小子身子还没熟呢,倒都有了些古怪癖好了。其中一个绰号浪里小白龙的,就好少妇这一口。而另一个绰号风流种马的,则好小萝莉……咳咳,就别问什么是萝莉了,跟你说也不懂。到时候,你就可以根据这个特点,来引他们上钩,具体怎么做,回家问你爹去。”
李晓明惊讶道,“这…这就行了?”
剑一不耐道,“那还要怎样?那么多年没见我咋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对了还有一点一定要记住,这两人当年不仅有一身好功夫,还耍的一手好暗器,对于媚药这一方面也颇有研究,到时你一定小心。好了,你去吧。”
“哦,知道了。”晓明似懂非懂,看来这只知道练武的傻孩子还是啥都不知道。但他想了一会儿又想说些什么时,转眼一看,前辈竟然不见了!
“前辈!前辈?!”他喊了两声,可没人答应,回答他的只有麦子地的虫叫。
他又拿起一柄铁剑,喊道,“前辈!你的剑忘了!”
远处传来一声长笑,“不要了!”
李晓明一愣,可当他回神时却发现手里的铁剑变成了鸾刀。
“这家伙!”他有些无奈道,“脾气真古怪的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