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玄离瞧着霍相思走远的背影，伸手拂了拂锁骨，闷疼。
“王爷，那位老道士去见了荣德，两人聊了两句就走了，看方向是回荣府的。”月朝说罢看了看前头女子的背影，“王爷不是怀疑她是荣德的人吗？那何必出言相劝，让她去见自己的主子咱们说不定还能探听到什么。”
“她不是荣德的人。”明玄离很确定荣德看着她的眼神透着欲望，荣德就算再浑也不会对自己人露出那样的眼神。只是为何救她，就当他管闲事吧。
无安道长岂会不知荣德不是良善之辈，可他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时候那两人的关系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可笑她还看不穿妄想以一己之身救人，这是汴京不讲良善，只有物欲横流。
“那咱们是不是可以让她带路去极乐岛？属下领着人在无间湖搜索了两天一无所获，那个岛要么是海市蜃楼要么就是神鬼出没之地，寻常人根本看不见。”
“先把这件事放一放，你们几个中挑个人出来去司天监做生员。”
“啊？司天监生员。”月朝无意义地重复了一句，心里疑惑更深，王爷怎么会对那个神神叨叨的地方上心。
明玄离背着手出了时茗居，初次听闻司天监还是在前日的朝会上。向来上朝揣着手老神在在的宰相竟然对司天监上了心，还把自己的一个门生调回汴京，为此不惜动用了御史台。
皇帝一时揣摩不透将他叫到了御书房。
“朕今日百思不解，他竟然会动用御史台也要将此人调入汴京，还一来就给放到了司天监，其中必定有诈。”皇帝敲了敲桌面说道。
“确实有诈。”
“那你还给他帮腔？今日这事朕就不该听你的。”
“您就不奇怪宰相他为什么会对司天监这等闲到发霉的衙门感兴趣吗？还特地从千里之外挑中了江鹤望来司天监任监司，要知道司天监既无油水也无实权。”
“司天监在父皇时期还是颇受朝廷倚重的，是朕特意淡化了它的影响力。至于他为什么对那里如此上心，朕也有点捉摸不透。”
“那咱们就跟着一块凑凑热闹。
老监司已经年近花甲，整日里也不过就是拿着历法书推演推演天象，根据皇帝的需要做一些必要的示警。整个司天监几乎都被人遗忘到了脑后，挤在东民巷六部的犄角旮旯里，从上到下也没几个人，可以说是闲得发霉穷得发疯。
可如今这里真被人惦记上了，他却有些悲喜交加。
一方面高兴司天监被皇帝放在了心上，给人又给钱，翻修旧房屋还让司天监招收生员，与国子监的生员享同等待遇。另一方面哀叹自己从监司变成了主簿以后只管书库管理及人员登记等杂事，多少有点晚节不保被降职的意思。
老监司回到司天监，坐在观象授时的门匾下边唉声叹气。
“您怎么了？您从见过圣上回来就一副无明日无未来要死活不成的样子，司天监要被裁撤了？”徒弟繁星撑着扫帚把上下打量了一眼老监司，语气淡然。
“你不是号称得了我一半真传吗？你给看看为什么。”老监司没好气地呛了他一句。
“得，就当弟子没说，您日常只教过弟子怎么看星象怎么趋吉避凶，这给人相面的本事，弟子不会。”繁星说罢扒拉着地上的枯枝败叶走了。
老监司揪着自己的头发心里那个别扭，他只想再等个三五年回家养老的，如今倒是被人推到风口浪尖上。说归说，这卫无极还有明玄离怎么就惦记上司天监了呢。
想到这里他起身哀叹了一声，张开手掌，看了看掌心里的桃木珠子。无安把你卷进来是吉是凶呢？
霍相思背着包袱出现在司天监门口的时候，繁星扫了地正在抠门左右两侧桃木符镂空里沉积的泥垢，又撬又抠了好一会儿也不得法。
最后他丢下手里的竹签子回头看了霍相思一眼，“师父他老糊涂了才会答应让你进来，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来这儿添什么乱？”
“老糊涂了就可以说话不算话吗？”
“你……”繁星咬了咬牙偏生对着她那张脸又无法展现他蛮不讲理的一面，只好退而求其次咬牙说道：“半个时辰，你要是能把这两块匾弄得焕然一新，我就让你进来。”说罢将手里的竹签子往霍相思面前一伸，带着挑衅地说道。
霍相思瞅了他一眼，接过竹签子，繁星得意地转身进门拿了一盒瓜子靠在廊柱下咔咔吃起来。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小丫头拎着包袱就进了院子，他抬眼瞅瞅她，“你擦好了？”
“现在没有。”
“那你进来做什么？”
“有人在做，我想知道我以后住哪里。”
“有人……你等会儿，什么住哪里？”繁星捧着盒子出门就看见两老花子一人抱一块板子又撬又抠，末了呼一口吹掉尘土，再伸手捻一块旁边油纸包里的肉塞进嘴里。嚼一口哼两句，沉浸在劳动的快乐中，怡然自得。
“那可是司天监的门脸，是先皇赐字，造办处木作匠亲自制作的，你竟然让两个老花子如此亵渎，你不要命了。”
“你只说弄得焕然一新就行，也没说怎么弄，再说他们也是大洲的子民为什么摸一下就算亵渎？”霍相思皱着眉说道。
她爹教过她各种各样的知识却从不要求她一定恪守尊卑有别，她爹拿她当眼珠子疼，也使得她养了一副耿直到不认为王公贵族就比平头百姓高贵多少的性子。
繁星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索性放下盒子出门让那两个花子离开，自己重新接着弄。霍相思拎着包袱左右看了看司天监的格局，确实是个风水宝地，除了破旧一些倒也不妨事。
“你来了。”老监司也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这会儿正站在走廊的拐角处背着手看她。
“是。”她冲着他躬身一拜，老监司不置可否转身往拐角内走去，走了两步回头冲她说道：“过来吧。”她拎着包袱赶紧跟了过去，“我会洗衣做饭什么都会点，您只要让我待在这里有口吃的有住的地方就行，我可以不要工钱。”
“谁说让你进来做仆人的？”老监司转身看着她，郑重地说道：“你那天给我看相的结果虽然不是完全正确，不过也差不大多。司天监在招收生员，你以后可以堂堂正正地进出司天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