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杰对于自己生意上的失败,归根于运气不好,同所有有过成功的人一样,要让他承认失败是很难的。广东当时开发吸引了全国,正象涓涓细流汇聚海,如果错大家就都错了,只是由于太多的人拥入,造成乱象迫使政府干预。对于这一段惨痛的教训,林杰不愿提,这是最伤他的,这事和聂荣谈起过。
“全国各地带着大把钱过去的人都在抢地,每个人都在谈论地,地又涨了,並一致认定买地就会发财,所有人都把钱买了地,所有人都疯了似的。可就在这时,中央下了一个文,规定买的地要求在二年内要按规划建起来,不然政府收回。坏就坏在这里,这一招是所有人没想到的。一夜之间从天堂到地狱,许多人一下子垮了。这事后我想这不是我的错,而是政策改变了,如果当初早就有这政策,你想我会摔这一跤吗?。如是私人我们可以认为是而无信,你为什么不早提出,等把钱投进去了这时又这样说。可政府不同于个人,他代表法律、代表民意、代表权力。有什么办法吗?”林杰无奈的说。悲哀流落在他脸上,这打击可想而之将他击垮了。他脸上没一丝暖人的笑容。
“国家也是调控,我知道当时情况是,全国各地人都跑去抄地,买进后抬高价买出或屯地等着抬价,这样把地价抬的老高。结果是要地的人没地买,要买又价格太高,而有地的人又没资金去建,这样使大片士地成了荒地。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如没举措和还不干涉,可想而之广东那边的发展就要停顿下来,也可说要变成一座空城死城。类似事还有象海南一窝风的栽红辣椒,湖南某地毁田大面积种莲子,某县包水塘大量家养甲鱼等这类事,其结果是把价格抬上去后,又大跌下来,害得很多跟风投入大把钱的人倾家荡产。事有其利必有其弊,物以希为贵、多则滥价会一文不值。早年抄股抄邮不也是这样吗?所以我看凡事太好不是好事,象我们常说的:高兴不要过了头,物极必反。跟风也不是好事,其结果是惨不忍睹。”
“事情也过了,想起来也不是后悔,只是这一跤跌的太惨了。”林杰说这话时脸上露出凄惨的笑,黄眼珠湿润了。
聂荣也认为林杰如今生活的太累,他一天就没一个清闲的时间,脸显的肃穆,看人眼神也是忧郁的。
“你现在的生意怎么样。”
听聂荣问这话,让林杰陷入沉思,不是知心朋友男人是不愿回答这问题的,好和别人没什么关系,不好也和旁人没有关系,而这类事最好是只有自已知道为好,省得别人嫉妒和看热闹。林杰了解聂荣,他知道他没有坏意。
“热处理免强还过得去吧!你也知道好在这些业务都是来料加工,我只要贴电费、人工,而电费就`哪样'(偷电)、人工自己做,不然也会很困难。机加工哪块消耗大,你也是做这块的,我不说你也知道,厂地费、水电、工人工资、设备维修、购买材料刀具、开票、业务开支....。我感觉这就是个无底洞,最可怕的就是资金回笼,太难了。”
“现在做生意都这样。你做机加工这块当初是怎么想的,我认为你只做热处理会好些,哪样钱上面会宽松的多。”
“的确不错,现在看起来这一步我是走错了。当时想:接热处理业务时许多厂家问可以车吗?可以铣、磨吗?。问的多了我就想:反正也是顺便接的业务,不接白不接,这长期下来这些业务还是有蛮多的,业务也会是越做越开,往以后想、从发展方面看应该没错。不从想到的是这钱回来的太慢了,一是对方没钱,二是我看对方根本是不想给钱。”
“哪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打算?”林杰摇头。“我能有什么打算,又有什么办法,做不行、不做也不是个办法。现在做生意都是欠钱,没不欠钱的生意,特别象我这情况,有的挑吗?”
二人一阵沉默。林杰象座蜡像,脸上没一丝血色,奇怪的是这人几乎不怎么需要休息,不知疲倦不知饥饿。人到了一种忘我的状态大致就会;自身的反应都会忽略,只会去为一个目地和想法奋斗。
“我做机加工近八年了,体会是脏、累、投资多见效慢,资金回笼也慢。做生意首先就要考虑资金回笼快,再考虑利润,现在这二项都不好,原有句话是办实体好,这话是忽悠,现如今实际情况是,做产品不如买产品,买船不如租船,这话有道理。我有时后悔,认为这条路走错了,如开个酒家开个歌厅,哪只要往哪一坐钱就来了。想过后该干什么事还是干什么事,一切依然如故,人都是心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到山穷水尽就不知迷途知返。不做、这么多年就白做了,业务关系、人力资源,而且自己做别的行当也不熟行。硬挺吧!”
“你还有得选,我是进退两难。许多问题我不去想也不敢想,只能相信做总比不做好,做还有一点希望,不做联一丝希望也没有了。人是一步之差就可能造成天壤之别,世事难料啊!到今天这一步,怨也没用。不是拖儿带女我早跑了。希望不大的事还要坚持做,欲罢不能的,真叫你欲哭无泪难受死了。不瞒你说,从想到一走了之、想到死一了百了,可有一种无奈,是自己都不能左右自己,死都不夠格。”林杰说。人活到这份上是悲哀,生不如死大约就是这种状况。
聂荣懂他这话的意思,一个有责任心的人在某些大事方面,取重避轻的考虑时,发现自己身不由己,有很多这样的人,活着不为自己,大担当的人为国家,小担当的人为家庭。
“生意人都不好过,特别做小生意的人,吃别人的残羹剩饭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这时代是知识时代,是权钱飞黄腾达的时代。下辈子要努力读书,这辈子是完了,我们这一代还可靠力气,下一代有力气的活都没用了,我们这一代只要不懒就有事做、有饭吃,下一代就难了,没文化找工作都难。”聂荣说。
都是愁人的话,可也是现实。
“你机加工这块,如顶不住赶快撒下来,趁现在还投入不多,外面欠款也不多,说真心话我是后悔死了。如开个门面做生意,可以拿贷欠账玩别人钱,做餐饮自己吃了,娱乐行业自己玩了,总图了一头,可现在倒好,劳命伤财一头也没图到。”聂荣是心里话,这话是劝林杰也是提醒他,往往人走极端都是无路可走,对于一个无路可走的人,你和他讲道理,不是强人所难吗?。听的进就听,听不进也没办法,做为朋友他进了义务。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谁不想过好日子,谁不想知难而退,可能退的了吗?现在是、知道要杀头的事,只要有钱就愿意干。有钱时觉得命重要,成穷光蛋了发觉命一文不值,这人值不值钱是看你的价值,对社会的价值对家庭的价值。”人只有在受磨难时才会领悟人生,越沉重打击越看透人生。人可怜的是把自己看太重了,一旦被社会抛弃被家庭抛弃便顿时陷入绝望和迷惘,但要承认现如今社会,钱真的很重要,它能满足你,给你带来名誉和幸福,包括家人的幸福。
“也只能这样。”聂荣表示同意。
“坚持,咬着牙的坚持,现在大多生意人都是这样。苦吃多了也不知苦了,只是没钱不行,这样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原先有父债子还,现在没这个理了,就是说:很多私人之间的久钱,到死就不要还了。”林杰这话聂荣没听明白,不过他没再问。
二个男人说着苦处,都深有感受,男人很苦特别是有责任的男人,明知道山高路险还要前行,明知天寒地冻也要去。男人天生就有责任,为国損躯为家拚博。林杰表哥朱主任让聂荣劝劝林杰,聂荣想过这事,可这不是件好说的事。男人只有自己劝自已能回头,正象虎豹吃饱了才会安静下来似的。
“你资金应该走的好吧!配套厂家做了这么多年,人熟关系又好。单位大还是好些,大船烂了还有三百根钉,不愁会成烂账。”林杰问。
“都差不多,银行不放贷单位就没钱,而且单位越大越复杂,拉帮结派勾心斗角。为要钱你一个单位要巴结十几个人,副厂长就五六个,部长十几个,一单位要打进去请客送礼,节假日送请就是笔不小的开支。我不敢算业务开支,算起来会头痛的,做生意和入了魔道一样,进去难出来更难,除非你一败涂地和发了大财。你也应该有同感。”
二人同时苦笑。
“人没后悔药吃,要有我宁愿安安心心在农村做个农民,虽说过不上富足的日子,但也无忧无虑。”林杰淡淡地说。
落难和吃过苦头人的感受,能叫自已醒悟,可生活是不能改变了,象士兵背了枪的上了战场就只能去拚命,象拳击手上了擂台要奋力肉搏。人只有吃苦头才知悔改,而大多事是一旦成为现实,将无法更改了。
说来说去二人最后达成共识,就是:如今不是做生意的时侯,生意场上没有规矩,人们没有信用,为钱不顾一切。至于能力二个人都显示出来了,时事造英雄只能说生不逢时。如果广东买地可以屯地,现在林杰少说也是亿万富翁。要是国家不搞金融调控,企业不重整,市场不改革,那么聂荣也会是个要风有风要雨有雨的生意人。二人惺惺相惜的互望着,彼此觉得对方都很难。
“这条路再难也得走。”聂荣说。
“你走下去是有希望,我走下去是身不由己,更可悲的是即便知道是悬崖也得跳下去。”林杰悲怆地说。
聂荣和林杰是站在市五中,校办工厂外的树荫下谈这段话的。校办工厂厂长是林杰同乡,林杰准备接这里的机加工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