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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云隐小僧

凡间现今的王朝,依旧是大周,国祚已有六百余年。

阿棠下凡后,直奔地处京城繁华地带的香云楼。

阿棠向香云楼的掌柜出示了留渊上神特地为她打造的楼主夫人令,包下三楼的厢房,同麒麟小兽苏苏一起,开始胡吃胡喝胡睡的逍遥生活。

第一年,辣子鸡、大盘鸡、口水鸡、叫化鸡、花雕鸡、三杯鸡、白斩鸡、盐焗鸡、脆皮鸡、红烧鸡,肚皮圆滚滚的。

第二年,麻辣兔肉、黄焖兔肉、干煸兔肉、尖椒兔肉、爆炒兔肉、红烧兔肉、香卤兔肉、烟熏兔肉,肚皮圆滚滚的。

第三年,海棠糕、桂花糕、绿豆糕、豆沙糕、芝麻糕、梅花糕、芋头糕、核桃糕、蜜枣糕、栗子糕,肚皮圆滚滚的。

第四年,没心没肺的阿棠,居然想家了。

“苏苏,阿棠想念楼哥哥了。”阿棠扁扁樱桃小嘴,随意耍了几下西楼教的风系法术。

啃着海棠酥的麒麟小兽,眼皮子都懒得抬起。

“苏苏,阿棠想念小盏了。”阿棠对着铜镜,折腾了许久这睡得乱糟糟的长发。

啃着海棠酥的麒麟小兽,继续埋头。

“苏苏,阿棠想念夫君哥哥了。”阿棠抱起相思集,在床上翻了几个滚。

啃着海棠酥的麒麟小兽,瞬间打起寒颤。

想谁也别想留渊上神,老子的快活日子还没过腻呢!

于是,阿棠决定,去寺庙找个穿红袈裟的和尚,来段禁忌之恋,然后赶紧回家和夫君哥哥一起卖海棠酥。

“掌柜叔叔,哪家寺庙里有穿红袈裟的和尚?” 阿棠甜甜地笑道。

“楼主夫人,这个问题,我恐怕答不来。普通寺庙的僧人,看重苦行,皆穿缁衣。唯有皇家寺庙的得道高僧,享有穿紫衣的资格。”张掌柜嘴角抽了抽,思忖片刻,答道。

这位楼主夫人,要么三年不下楼,要么下楼第一句话就语出惊人。

“那也就是没有穿红袈裟的和尚。” 阿棠垮了脸,喃喃道。

“楼主夫人,我与佛祖缘分浅薄,所知只有皮毛。楼主夫人不如跑跑寺庙,或许真能寻得穿红袈裟的和尚。”张掌柜笑道,语气温和。

真能寻得穿红袈裟的和尚,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四百年前,玄修法师与风希皇后私通。太宗皇帝知晓后,怒斩玄修法师,软禁风希皇后,闹得满城风雨。从此,玄修法师钟爱的红袈裟,便成了一条不成文的禁令。

“掌柜叔叔,皇家寺庙在哪里?”阿棠瞬间点燃了斗志,问道。

在阿棠的脑袋瓜里,寻不到穿红袈裟的和尚,那就退而求其次,找一个穿紫衣的得道高僧也不错。

嗯,楼哥哥有一回,穿的淡紫色挑金龙纹袖袍,也格外好看。

“大明寺,位于元极宫的东面。”张掌柜脱口而出,尔后打了个激灵,压低了嗓音,道:“楼主夫人,我敢以全家性命担保,大明寺绝对不会有穿红袈裟的和尚。”

元极宫乃大周王朝的皇家正宫。倘若位于天家脚下的大明寺有不怕掉脑袋的僧人穿了红袈裟,那大周王朝的颜面何在。

“没事,阿棠去找穿紫衣的得道高僧。”阿棠软软糯糯地道。

“楼主夫人可是想去寺庙里求子?”张掌柜瞟了一眼阿棠那发育得极好的胸脯,急忙收回去之余,又扫到阿棠瘪瘪的肚子,问道。

“不是,找个和尚历练情劫。”阿棠笑得天真烂漫。

语罢,张掌柜大惊失色,差点摔倒在地。他悄悄地环顾四周,所幸楼主不在,若是听见楼主夫人这公然爬墙的言论,恐怕要学那太宗皇帝,为了逼迫绝食的风希皇后用膳,每日屠杀一名僧人。

“楼主夫人,我想起来,云隐寺可能有穿红袈裟的和尚。”张掌柜终于不负楼主的嘱托,交代出云隐寺。

楼主原本叮嘱,如果楼主夫人问起寺庙,就告诉她去云隐寺。因为云隐寺是楼主捐赠所建。

可是,楼主夫人张口就问,哪家寺庙里有穿红袈裟的和尚,倒是把他绕得忘记了。

“掌柜叔叔,你刚刚还说,寺庙里没有穿红袈裟的和尚。”阿棠半信半疑。

“呵呵,人老了,记性差。”张掌柜赔笑道。

张掌柜缓过神来,愈发觉得自己欺骗楼主夫人,云隐寺里有穿红袈裟的和尚,是明智之举。楼主大概等着楼主夫人来云隐寺上钩,好振一振夫纲。

不过,楼主夫人这等绝色尤物,想振夫纲,难于上青天。这水灵灵的葡萄眼,这胖乎乎的小圆脸,明明五官偏于俏皮可爱,与狐媚子搭不上边。然而,组合起来,一颦一蹙,透着道不清的韵味,教人稍不留神,便沉迷其中。

“谢谢掌柜叔叔。”阿棠咯咯地笑道,拽着在凡人看来长得像蛮夷鹿种的麒麟小兽苏苏,欢快地走出香云楼。

张掌柜听着这娇娇软软的调子,长年患风湿的脚,突然酥软无力。接着,摇摇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楼主这夫纲是振不起来喽。

云隐寺,坐落在城郊八百里外的南山上。位置颇偏僻,但不妨碍其鼎盛的香火。

阿棠非常后悔,受到张掌柜的诱导,爬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夺命天梯。

红棠书院的夺命天梯,比这云隐寺的更加恐怖。但是,腾起粉扑扑的海棠花状的云朵,毫不费力。

呜呜,如今靠着两条小短腿,爬了一个时辰,累得趴下了。

“苏苏,你快点。” 阿棠休息了半晌,坐在石阶上,有气无力地催促道。

然而,麒麟小兽置若罔闻,依旧迈着优雅的步伐,慢吞吞地前进。

大概是吃鸡的阴影挥之不去的缘故,麒麟小兽在南山脚下,就隐隐地产生了危机感。距离云隐寺还有一半的夺命天梯之后,麒麟小兽已经明确,这种危机感来自于留渊上神残留的气息。

老子想回香云楼吃海棠酥!麒麟小兽欲哭无泪。

提起海棠酥,麒麟小兽似乎嗅到了海棠酥的甜香味。阿棠也动动鼻子,双手并用,朝着甜香味爬去。

平时,都是留渊上神做好了吃食,将阿棠的相思囊装得鼓鼓的。现在,阿棠急吼吼地出了香云楼,可不记得带上食物。

“姐姐想吃海棠酥?” 一道脆生生的女童声响起。仔细去倾听,便会发现,调子上夹杂着些许本不属于孩童的清冷韵致。

阿棠连忙站起身子,打算掐了净化诀,整理一下脏兮兮的仪容,又及时想起楼哥哥的千叮万嘱,不可在凡人面前泄露狐妖的身份,便只能用袖子随意擦一擦。

可是,当阿棠抬起头时,圆溜溜的葡萄大眼都不会转动了。

递给阿棠海棠酥的,竟然是缩小版的月神姐姐!肌肤胜雪,双眸若泉,年仅四岁,按理说容貌尚未长开,却已经是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其实,缩小的何止是月神姐姐的身形,还有这袭冰蓝色流云纹秋水裙。

“你喊阿棠什么?”阿棠挺直了小身板,露出狡黠的笑意。

阿棠酷爱相思集,自然知晓,这天界的神仙也要下凡历劫,体验一番人间的爱恨别离。

“姐姐呀?”女童轻声道。

“很好听,多叫几声。”阿棠满意地点点头。

在青丘国,阿棠岁数小,从来只有她喊姐姐的份,就没享受过被喊姐姐的待遇。如今,占得月神姐姐的便宜,阿棠笑得跟朵海棠花似的。

“姐姐是不是饿傻了?”女童问道。

这时,一位仆妇匆匆赶来,见到女童,方松下绷紧的弦儿,嗔道:“舒姐儿,这通乱跑,叫老奴好找。”

“我叫阿棠,你叫什么?”阿棠嚼着海棠酥,吐词不清。

阿棠当然知道,月神上仙的闺名为望舒,月老上仙在相思树底下睡觉时常常唤着。只是初次见面,照例问问。

“我叫贺望舒。阿棠姐姐要是想找舒儿玩耍,去相国府即可。”女童笑道。

不知为何,女童第一次见到阿棠,就觉得好生熟悉。但是,女童极度相信自己过目不忘的天赋,可以肯定之前从未见过。

待女童离开后,阿棠改主意了,不急于回家。

嗷嗷,阿棠对于月神姐姐的情劫,特别期待。说不定,月老哥哥,害怕月神姐姐被拐跑了,也下凡历劫了。

阿棠猜得不错,爬完夺命天梯,弯着腰肢,气喘吁吁,就瞧到了缩小版的月老上仙,握着笤帚,清扫寺庙前的落叶。

此时的小小月老上仙,长得白白净净,看不出日后愈发丑陋的征兆。

“施主,云隐寺有规矩,黄昏之后就不接待香客,请回吧。” 小小月老上仙行礼道。

“哦。”阿棠嘟嘟樱桃小嘴。

然后,阿棠抱着麒麟小兽,一屁股坐在云隐寺门外的空地上,准备凑合着过夜。

这种大大咧咧的举动看呆了小小月老上仙。那身月华裙,并非平民之物,怎么落魄得要夜宿深山。小小月老上仙如果知道,阿棠是不愿意再爬一次夺命天梯,才放弃香云楼那暖暖的狐狸窝,就会惊掉下巴了。

蓦然,一群大汉持着火把,闯入云隐寺,嘈嘈杂杂的粗声中掩盖不住婴儿嘹亮的哭声。

“云机住持,出来!”为首的大汉抱着婴儿,吼道。

那大汉见到云机住持缓缓而来,径直将那婴儿塞入他的怀里,三分嘲讽七分恼怒,道:“我家丫头,死活不肯去官府,指认你强了她。但是,这个孽种,还给你。祝云机住持早日步上玄修法师的后尘。”

尔后,这群大汉,风风火火地下山。

“师父,明明是那个女人惨遭情郎抛弃而赖上你,为什么要收下这个婴儿?”小小月老上仙抱怨道。

“小言以后便知。”云机住持摸了摸小小月老上仙的脑袋,笑道。

小小月老上仙,姓李名言,自幼父母双亡,流落到云隐寺要饭,恰好被云机住持碰上,收为俗家弟子。

“苏苏,阿棠想要的和尚!”阿棠戳了戳云机住持怀里的婴儿的脸蛋,欣喜若狂。

阿棠见到这婴儿,竟冒出一见倾心的念头。

实际上,没良心的阿棠,并不懂得什么叫一见倾心。只是靠近这个婴儿,阿棠那小小的心脏里,仿佛填满了甜甜的海棠酥,好像,好像与夫君哥哥久别重逢的感觉。

“你就叫无恨吧,但愿此生无怨无恨。”云机住持瞥了一眼阿棠,再看看怀中的婴儿,若有所思,笑道。

这婴儿,目不转睛地望着阿棠,嘴角绽放温润如如玉的笑容。

当然,只有瑟瑟发抖的麒麟小兽,才从这婴儿笑里读出温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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