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王抱起香软温润的女孩走进房间,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眼眸中流转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
暗叹一声,幸好没事,不曾有暗箭伤及到她,衣服上也没有沾染丝毫的血迹,显然保护工作做的不错。
有趣的是,女孩的俏脸之上还有一抹绯红之色,项王暗笑道:这丫头,该不是昏迷中做着黄粱大梦吧?!
“阿怯!”这丫头一个喷嚏打的响亮,醒了过来,第一眼见到项王,俏脸不自觉更红了。
英俊的脸庞上难以掩饰的冷酷霸道,虎背熊腰的身板更是威武不凡。只是,项王的身上不置可否地遍布鲜血,一身黑袍被浸润的湿透了。
若离起身,用手帕轻轻地擦拭掉项王脸颊上的一点殷红,担心道:“项大哥,你没事吧,我看到你身上有好多的血呀!”
项王笑着说道:“你醒了便好,这鲜血倒是无碍,都是从那群汉军身上留下的。”
若离有些不相信,“真的吗?一点伤都没有吗?我看到他们好多人阿,不行我要让父亲大人給你检查一下,等着阿。”
说完,便跑了出去,项王见此倒是有些心安,他可不想让这个空灵女孩陷入那种鲜血淋漓的梦魇中,眼下女孩的心思都在他身上,来不及去想那些恐怖的画面。
若离走出来了不敢看向庭院,低着头小心翼地快步跑到孙义所在的客房中,而项王则是紧随其后。
若离柔声问道:“父亲,孙义将军他怎么样了?”
公孙道长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似的,“他还好,不必多虑。对了,你去将热水弄来,都有一刻钟了,快去!”
适才,项王与汉军大战,道长一直在门后关注着动向,对项王的本领颇为赏识。只是若离出来的时候,他有些担心正准备出去,项王却已经护住了她,打消了他的顾虑。
若离有些不情愿地走开了,她可是准备要父亲大人給项王诊断一下呢。
公孙道长转而对项王说道:“此战老夫亲眼目睹,项王果真是天神下凡,武力超群,凡人不可抵挡。只是,你活着的消息,定然会被传出去,甚至传到刘邦那里,到那时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了,毕竟千军万马,所到之处犹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无人可敌。只是那万里的距离足以让他们一段时间没有什么威胁倒是暂时无惧。远的暂且不提,我看赵廓不会善罢甘休,要不了多久,便会将郊外驻扎的数千大军带入城中来,到时候情况不容乐观。最重要的是,很有可能,不止陈返一个将军在这里,甚至还有数个将军,倘若如此,倒真是有些危机四伏。我们现在得立马转移住处,另外我招募的兵勇也快要训练结束了,马上便能拥有一些不容小觑的战斗力!”
“哦?恩公您有在暗中募兵?敢问有多少兵马?”项王疑惑道。
道长沉稳地说道:“有着两百多兵勇,各式装备一应俱全,想来在项王的手上的定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我?难道我真的要出山吗?再与那刘邦一决雌雄?不,我败了,赔了夫人又折兵,我……”项王摇头,有些不愿意面对这个话题。
道长继续劝说,“项王岂可妄自菲薄,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你也就败了一场阿!你能甘心吗?即使你能甘心,虞姬能甘心吗?逝去的无数兄弟能甘心吗?”
“我不甘心!但是我拿什么再与他一决雌雄,其实我已经想明白了,我失去的不只是随我征战多年的兄弟,失去的是更是那人心所向!”项王血气刚烈的秉性被激发出来。
道长大喜,项王有了这番领悟,何愁大业不成,就是倾覆了汉氏的天下又有何难呢?
感叹道:“项王阿,人心虽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建立起来的,但是从现在开始尝试去拉拢收买人心,并不晚阿,更遑论我江东子民尽皆服你!”
可是项王却是一心想着归隐山野,两耳不问江山社稷。他并非是榆木脑袋,不明世事,他明白了,他真正败的原因,便是那不得人心四个字。
坑杀降卒与坚决反抗的平民百姓不得人心,妒贤忌才没有做到赏罚分明不得人心,纵容部下烧杀抢掠不得人心,火烧阿房宫不得人心……
可是犯了如此滔天过错,怎么好意思原谅自己,并乞求他人原谅呢?项王做不到,他只想去保护身边这几个重要的人,不让他们再受到一点伤害,仅此而已。
若离端了热水前来,为孙义擦了脸颊,后者脸色有些好转,紧皱的眉头慢慢地舒缓开来。
孙义从恍惚中醒来,睁开的第一眼便看到了项王,一时间激动起来,“大王,你果然还活着!太好了”。说完便要翻身下床,行跪拜之礼。
被项王拦下,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臂膀,这可是与自己同生共死过的兄弟阿,大笑道:“孙义,好兄弟,你还活着!太好了,你是上天给我的最后惊喜!”
孙义活着的这个消息对项王的冲击极大,面对面的相见,让他喜出望外,让他松了一些紧皱的眉头,吐出一口浊气,那种感觉就像被人从寒冷的冰窟中拉出来一样。这位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还在,不由得让项王的冰凉到有些麻木的心有了一丝慰藉渐渐回暖。
孙义闻言,颇为感动,喜极而泣,与项王拥抱在了一起。
只是这一抱,项王猛然想起,孙义已经断了一条手臂,问道:“孙义,你的左臂呢?是谁干的!”
孙义愤慨道:“是赵廓那卑鄙小人干的,趁我与两位汉军交战时偷袭了我一刀。”
项王大怒:“又是他,下次我一定废了他!”
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当日与你一同作战的那些弟兄们呢?告诉我是不是和你一样都还活着?”
孙义沉默了,项王有所回暖的心又开始焦灼地担心起来,那些兄弟们都死了吗?子期还在吗?
孙义回想起当日的场景:乌江之畔,九个兄弟,肩并肩,手持利刃迎战千骑。那一战,面对百倍之多的敌人,没有一人退缩,全都拼尽全力战至精疲力竭战至最后一刻。
孙义站在最前方,独当一面,连斩数十名汉军,威风凛凛,震慑着汉武卒不敢上前。
后来两员汉军骑将合力攻之,接连数个回合,游刃有余,立于不败之地。
突然间从汉军中又杀出一员骑将,趁着孙义手中的大刀抵住两人的长枪时,狠狠地砍下孙义的左臂。
顿时痛苦席卷全身,握刀的右手再也抵挡不住,崩溃下来,任由那两支长枪,重重地从胸膛划落,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直接是让孙义昏死过去。
全身动弹不得,只是鲜血汩汩地流淌,眼神怎么也睁不开,强硬着睁开又闭上,恍惚间看着身后的兄弟们,沐浴鲜血一个个地倒下。
孙义想起了那些兄弟们冰冷的尸骨,呼天抢地起来,“大王,我对不起你阿!只有我一人苟活于世,与我一同作战的兄弟们都倒在了血泊中,全部阵亡啦!”
项王忍着情绪没有爆发,拍了拍他的肩膀,复问道“子期呢?子期还活着吗?”
虞子期乃虞姬亲弟弟,在虞姬嫁给项王后,便随军征战多年,勇猛非凡,战功显赫。
孙义想起刹那的血腥画面,摇头抽噎道:“子期当时就在我身后,在我倒下后不久,最后一眼便看到敌人的长枪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已经不在了……”
项王的情绪立即变的伤感起来,暗叹道,虞儿,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也没能保护你子期。我……
“项大哥!”若离在一旁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便轻声呼唤了一句。
一番伤春悲秋之后,经过孙义的回忆,众人已然知晓那一日乌江之畔的真相。
原来孙义昏死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一位邻近村庄的善良女子所救。
卧病在床养伤数日后,慢慢恢复了行走,回到乌江之畔,想最后再看一眼兄弟们,不曾想那群万恶的汉军在追击回来后,将汉军数百具尸首的尸首带回掩埋,却将兄弟们的尸骨随意地抛沉入江喂鱼,血水不绝,简直惨不忍睹!
幸好兄弟们的尸骨漂浮不远处便沉在了江岸底,得以打捞上来,只是他们的身体是如此的寒冷,我将他们的遗骸埋在了乌江之畔的一座小山上,不过独独缺少了杜清澜的尸首。
孙义再次悲恸道:“项王,一定要为兄弟们报仇阿!”
项王何尝不是咬牙切齿阿,恨不得立马将那些参与的汉军碎尸万段!只是经过了这么多的挫折后,项王早已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再那么容易动怒,不再那么意气用事。
目光炯炯,从悲痛伤感中恢复过来,安慰着孙义说道:“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的尸首将他们埋葬在一起,为他们树碑立传。倘若,实在找不到,那乌江或许是他的最好归宿。”
孙义有些诧异,要是平常,项王肯定会说旦日飨士卒,攻破之!眼前的这个项王不怒而威,竟有了一丝城府,不禁让孙义有种三日不见刮目相看的感觉。
顿时有些安心了,却也清楚项王答非所问,直言不讳:“大王,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只要你不嫌弃,我孙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虽单手依旧能够杀敌!”
项王没有再逃避这个话题,眼睛有些躲闪道:“兄弟,我岂会嫌弃你阿,让我再考虑考虑吧!”垂着头独自走了出去。
看着项王离去的背影,孙义有些明白了项王处境,他陷入了抉择,陷入了心里的沼泽中。旋即不再追问,默默祈祷着,大王你一定要重振雄风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