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又是一惊。
还是苏振海反应得快,他立即在并不显苍老的脸上堆起了笑:“原来是萧先生大驾光临。徐妈,快搬椅子,请萧邦先生坐到我旁边来。”
徐妈赶忙去搬椅子。不知何故,她突然有些紧张,居然被椅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萧邦一把接过椅子,在末席坐下,对苏振海说道:“谢谢苏老船长。我是外人,还是坐在这里好些。”
苏振海哈哈大笑:“萧先生与我一见如故,怎么会是外人?至少也是贵客啊。”他将手向张连勤一引,说道:“我来跟萧先生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港市政法委书记张连勤同志。”
张连勤便向萧邦不冷不热地点了一下头,说道:“老船长多次讲过萧先生,说是后起之秀。今晚一见,果然气度非凡!”
这时徐妈为萧邦添了碗筷和酒杯,并为他倒上酒。可萧邦丝毫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听张连勤表扬完,萧邦微微一笑:“张书记客气了。萧邦在青岛时,苏老船长也屡屡提起张书记,说张书记是位很有作为的领导。今晚能见到您,是萧邦的荣幸。”
苏振海又扫了一眼众人,问道:“你们谁还不认识萧先生?”
余下的人都纷纷说认识认识。苏振海便将目光停在叶雁痕的脸上,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雁痕啊,既然萧先生来了,有件事我必须征求你的意见。”他见众人都凝神静听,才干咳了一声,继
续说:“萧先生在青岛探望我老头子时,我们谈得很深,国事家事都有涉猎。我曾经明确对萧先生提出:既然浚航已经两年都没有音讯了,雁痕还很年轻,不能荒废了青春。鉴于萧邦先生与
雁痕情投意合,不如由老头子做主,成就一段姻缘。当时,萧先生并没有拒绝。我说的是实话吧?萧先生?”
萧邦点了点头。
叶雁痕刚才精神受到打击,还没回过神来,如今又突然冒出这件事,因而显得有些惶然。
苏振海趁热打铁:“雁痕哪,在座的都知道,我和你爸爸曾是把兄弟,对你视同亲生闺女。今天在座的,都没有外人,你就表个态吧,行还是不行?如果你同意,我看你就不必去希腊了,因
为萧先生可能不太方便随你远居国外嘛。我老了,但我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会尽可能地为你们提供方便的。”
叶雁痕心情复杂极了。如果这个消息在其他任何时候宣布,她都会非常高兴。她知道自己喜欢萧邦,是那种没有原因的喜欢。她喜欢萧邦的正直与热情,成熟与稳重。但是,在这种场合下,
她没有一点心情想这件事。她突然觉得自己一向尊敬的公公,也是个不露痕迹的变色龙。刚才还要把她流放到希腊,现在突然又说可以留在国内。这算什么?难道我叶雁痕就是任人摆布的棋
子?一种抗拒陡然从心里升起。于是她淡淡地说:“多谢爸爸好意,雁痕还没想好。一方面,浚航是死是活,还不清楚,我不想在丈夫死因不明的情况下改嫁;另一方面,我既然嫁给了苏家
,就不想再嫁其他人。”
场面突然变得尴尬,苏振海搓了搓手,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时,张连勤开始圆场:“雁痕啊,你也别由着性子。现在是什么时代?就算浚航还活着,按法律规定,失踪公民到了一定年限,其
配偶可以向法院提出申请,再自由选择婚姻。况且萧先生仪表堂堂,又有稳定的职业,你还是应该慎重考虑的。”
萧邦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扯下去,突然说道:“据我所知,苏浚航先生已经死了。”
在场的人都睁大了眼睛。苏振海浑身一颤,大声问:“你说什么?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萧邦冷冷地说,“时间是中午十二点二十三分,地点是大港海事大学对面的一家航海模型专卖店,是被人枪击在专卖店后院的一间模型制作室里。他的尸体,现在停在大港市
第二火葬场的太平间。”
叶雁痕这时才反应过来,她尖声问道:“萧邦,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萧邦说,“因为当时我就坐在他的对面,听他讲述‘12.21’海难的经过。”
“唉,我可怜的孩子啊……”苏振海的脸色一下变得灰暗,仿佛老了十岁。良久,他的眼里终于流出了泪水。“孩子们,让我们为你们的大哥祈祷吧!”
所有的人都面带悲色。接着,有哭声传来。首先哭出来的是林海若,接着是叶雁痕和苏锦帆。
苏振海擦干了眼泪,才问萧邦:“萧先生,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我弄不明白,浚航既然在海难中逃生,为何不回家?这里,有他的父亲、妻子和妹妹,他为什么不露面?”
“这个问题,我想在座的某些人能够回答。”萧邦表情像铁一样冷,“萧邦今夜前来,并不是想蹭顿饭吃,而是来了结一桩心愿。”
“哦?”苏振海似乎已从悲痛中走了出来,“不知萧先生有什么心愿?”
“经过近一个月的调查,‘12.21’特大海难,已经告破了。”萧邦沉声说,“萧邦来到大港,在各位以及大港警方的支持下,终于理清了头绪,查出了真相。这里,要特别感谢那些设法阻止
我调查的人,是他们在新一轮的阴谋中暴露了自己,结果反而成为重要的破案线索。”
举座哑然。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惊讶。
“到底是谁制造了这起海难?”还是叶雁痕沉不住气,率先提问。
“第一个就是你!”萧邦说,“苏浚航的妻子,蓝鲸集团总裁叶雁痕女士!”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连一向稳重的王啸岩,都惊得胳膊一抬,他面前的杯子被打翻了,红酒泼在洁白的桌布上。
“你说……是我?”叶雁痕眼里盛满了恐惧,嘶声道,“你有什么证据?”
萧邦从容地从怀里掏出那枚船舵,放在桌子上,缓缓地说:“这枚船舵,就是证据。它产自希腊,是你送给丈夫苏浚航的礼物。但是,在23天前的一个晚上,它出现在你的房间,你感到十分
恐惧。因为你认识它,你怀疑苏浚航还活在世上,但又不敢报案,怕引起警方的怀疑。于是,你便找到了真相调查集团的老总孟中华,试图通过地下途径查出苏浚航的下落。随后,便发生了
一系列的事件:我介入调查,孟中华暗中做了手脚,买通了幸存者施海龙、洪文光、王玉梅,精心导演了一出戏,使我的调查处在一种戏剧状态;随后,洪文光和云台轮渡公司原总经理王建
勋离奇死亡;接下来,我屡次遭遇追杀,另一幸存者刘小芸被毒杀,孟中华的侄女孟欣自杀。这些事情,有的与你有关,有的与你无关。但你为什么不敢通过正当途径调查而要花重金找地下
调查组织?你曾经一度被恫吓,有一次在接到恐吓信后,私自到海边见洪文光。当然,那个‘洪文光’是我装扮的。你为何会受人威胁?是因为你心里有鬼。但你的本意并不是想制造一起海
难,导致260人死亡或失踪,而只想杀了苏浚航。结果,苏浚航可能还活着,而其他无辜的生命却葬身海底,你的良心使你寝食难安,噩梦连连。”
所有的目光都盯紧了叶雁痕。她此时感到一阵眩晕,感到周围的每一双眼睛,都充满怨毒……
“可是……我为什么要杀害我的丈夫?”她挣扎着,反问萧邦。
“因为情。”萧邦说,“你与苏浚航,并没有真正的爱情。你嫁给他以后,发现他并不爱你,因为他心里有别的女人。发展到最后,他居然与那个女人有了孩子。于是,你心里很不平衡,便
也有了外遇,并故意怀上了孩子,用这种方式来报复苏浚航。苏浚航是个非常强势的人,虽然他并不爱你,但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妻子这样侮辱他。于是,他逼你做了人流,并且采用卑劣的手
段,设计让你喝下含有藏红花、水银等让女人绝育的药物。当你知道后,愈加痛恨丈夫,发誓要杀死他。第一次谋杀,你选择了同他到公公苏老船长家度假的时机,你买通杀手潜藏在海里,
想溺死苏浚航,至少也要割了他的生殖器,也让他尝尝绝育的滋味。没想到苏浚航自小练武,又有过硬的海泳本领,让他逃脱了。苏浚航自然知道了你的心思,但他很聪明,不愿讲出来,只
是提防着你,疏远你。于是你们分居了。这样过了几年,看似风平浪静了,而你又策划了新的谋杀计划。你从事航运,自然知道在海上杀人比陆上杀人容易消灭证据,于是你想到了你的弟弟
叶雁鸣。你弟弟从小被你带大,对你的任何决定从来不敢反抗。于是,你酝酿了一个计划:命令你的弟弟叶雁鸣借着同姐夫考察‘巨鲸’号之机,设法在船上杀死苏浚航,然后抛尸大海。这
个计划,终于有机会实施了。在两年前12月21日这天,你破天荒地跑到苏浚航的房间,对他前所未有的好。苏浚航这些年与你冷战,又要应付公司繁忙的工作,身心俱疲,逐渐放松了警惕。
而更主要的是,苏浚航经过几年的思考,认识到自己与那位心上人这辈子都无法结合,也渐渐反省自己对你不好,是自己的问题。应该说,那天早晨,苏浚航的心灵震动很大,甚至产生了与
你重归于好的想法,可他哪里知道这是你在麻痹他,其目的是想要了他的命!”
叶雁痕听着听着,脸色变得苍白。她本来还想极力辩驳,但此时她感到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只得大放悲声。
没有人劝她。所有的人都用一种鄙夷的目光在看她。甚至,苏锦帆还背过身去吐了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