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这本小册子,我内心的疑惑反而加深了。很明显这记载是有残缺的,还正巧是猴子被镇压,我毫无记忆的那五百年,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残缺的部分到底只是流水账样的记载,还是某些不可说的秘辛呢?我反正是不得而知。不知便不知吧,我曾经听青霞说过:“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此时回忆起来,我才突然发觉,我其实并不了解青霞,那个与我相伴上千年的人,此时却有些陌生了,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言语,我发现我不懂她的哀愁,不知她的过去,不解她的烦忧,不晓她的所求,我原来从未真正关心过她,甚至在我心中,猴子的分量早已超过了她,可她一直在关心爱护我,从未改变。
我们一行人又前进了数日,这几日玄奘却有些反常,他往日里每日都要讲佛经的,不管是不是有人在听,可这几日却不讲了,反而有些神神道道的,他跟路边的花草树木,掠过天空的飞鸟,窜出草丛的野兔讲话。“花啊,你寂寞吗?”一阵风拂过,那花儿微微摇动“我知道你不会寂寞的,可你想不想离开这儿看看远方呢?”那花儿不动,“哦,我知道了。”猪八戒一摊手道:“完了完了,师父疯了,我们赶紧散伙吧,我还可以回高老庄。”“八戒,既然早已物是人非,回去也徒增伤感。”“哈哈,老猪身宽体胖,有口饭吃便开心过活,哪有啥挂心的事儿。”我却看到猪八戒的猪脸上有一滴晶莹的液体划过。玄奘却已经下马捧起了刚才的花儿,“我带你去看看远方。”“耽搁太久,该上路了。”孙悟空说。玄奘却向四方一望,最终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道:“我们往那儿走。”“师父,那是东南方。”“我知晓。”“可我们要去西方。”“我知晓。”孙悟空还要再说时,玄奘已经上马向着那个方向前进了,我们也只好跟上。不多时便有一条大河出现在面前。八戒望着河水道:“这河可真宽。”“八百流沙河,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你曾来过这儿?”“不曾。但我能感觉到,这儿有人在等我。”玄奘一步步向水中走去,水渐渐没过了他的小腿。“师父,不能再向前了。”“猴哥,我早说了师父疯了,散伙吧。”玄奘回过头一挥手,示意不必上前,又自顾自向前。我看着水渐渐没过了他的腰间,又渐渐没过了他的头颈,直到他彻底消失在了水中。不过他沉下去之前,似乎眉间的红痣有些暗淡了,是我的错觉吗?我们几人在河边等待多时,猴子道:“我下去看看。”“去吧,去吧,看到和尚死了也好分行李。”猴子跳入水中片刻即狼狈跃出,脸色铁青道:“我竟下不得这水。”“那是自然,弱水三千,若是人人可渡,那还叫什么弱水。”“你既然了解,你可能渡?”“自是不能。”“我不信。”“随你。”“那师父又怎的下去了?”“我怎知晓?”“猪,想打架?”“不和你打,打不过你。”“那你下去找师父。”“不去。”“你……”“师兄,你犯了嗔戒,记得要戒怒。”我看着他掏掏耳朵,抬起手又放下道:“师弟教训的是。”
与此同时,河底玄奘与一人相对而坐,两人皆无言。最终还是那人耐不住性子问道:“你怎的自己送上门来了?”“前来渡你。”“我会吃了你,你不怕么?”“痴儿,你的执念,十世轮回还不悟么?”“悟又怎样,不悟又怎样?我在此间几百年了也不差这一时。”“该放下了,跟我走吧。”“你放下了吗?”“小僧玄奘。”“你能看到自己的命运吗?”“虽千万人吾往矣,不惧生死。”那人低头道:“我同你去便是,你若寻死,我可不陪你。”“如此甚好。”“那此物还你。”玄奘接过来看时,却是一串骷髅,共有九个。玄奘将那串骷髅挂在项上,双掌合十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随着他的念诵,那串骷髅逐渐发出金色光芒,化为了一串佛珠,这时他眉间的痣发出一丝红光与金光对抗,却很快被金光压制住了。“那是什么?”“了凡。”“了凡,了凡,了却凡尘,天下乌鸦一般黑,早知道会有这种手段。”“此言未免太过偏激,你执念太深,须得慢慢化解。”一边说着,玄奘项上佛珠光芒大盛,竟逐渐将那弱水分开来
“师父下去多久了?”我小声回答道:“约有一个时辰了。”“猴子,这是你问的第三百六十五次了,烦不烦,你不烦人家紫霞不烦么?”猪八戒躺在河边沙地上问道。“我不烦,还能为他做些什么,我很开心。”“傻女人。”“猪,你给我滚下去,要么和师父一起出来,要么就一起在里面吧!”“动手啊?还是别伤了和气。好了,老猪睡觉了。”猪八戒换了一个姿势躺着,还惬意的打了个哈欠。孙悟空向着猪八戒冲过去,头上的金箍却拦住了他。于是玄奘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猪八戒呼呼大睡,猴子却痛苦的半跪在地上,我在猴子身旁却不知道该如何帮他的景象。
“看来,你们相处的不是很愉快啊。”没人接这话茬,玄奘便自顾自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沙悟净,今后他便同我们一起西行了。”我这时才看到玄奘身后有一个脸色阴沉的红发青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显然没有人质疑玄奘的权威,于是我们便一同从玄奘打开的通道渡过了流沙河。路上猪八戒却悄声同沙悟净说:“你是卷帘,对吧?”沙悟净好似没听到一般只管低头走路,没有回答。“算啦,那卷帘本就是个痴人,要不然怎会因那琉璃盏获罪。”此言一出沙悟净便变了脸色出言嘲讽:“天蓬,你知道我最瞧不上你的便是你以为天下只你聪明,别人都是傻子。不过,你这般智慧,怎落得变成猪了?”猪八戒却丝毫不恼,摇着他变出来的折扇笑道:“容貌美丑,皆皮下白骨,有何分别?这么多年了,你竟还不能忘怀,倒也好笑。”“你们怎知我心中苦痛,便妄谈什么放下,才是可笑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