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婚俗，玉华应该乘坐两边挂着红灯笼的轿子穿街过巷，后面跟着几辆用于展示的车，车里装着皇帝和皇后赏赐的丰厚嫁妆。但这样仓促的婚礼把所有的风俗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陛下和娘娘为什么要这样着急？
刘慧敏在礼堂等她，用她丝绸般光滑的手拉起玉华的手。“我知道你父母几年前去世了，今晚我会以你长辈的身份出现。但是，我希望你能继续把我当作你的朋友。”
玉华噘了噘嘴，她想起刘慧敏用膝盖将她压在床上时的疼痛。与此同时，她想明白了，刘慧敏那样做其实救了她的命。她点点头，刘慧敏笑了。
“你的丈夫在等着你。”刘慧敏温和地说。
栾将军穿着红色丝绸新郎服等在那里，所以，最终新郎还是他。他的头发刚梳理一番，脸也刮得干干净净。玉华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个不停，他是那样英俊，而且特别有男子气概。她想，将来某一天，我会接受他的吧。无论如何，他地位高而且受人尊敬，或许会是帮她查找谋害丈夫元凶的好帮手。
他平静地与她对视，不只是平静，简直是冰冷，她想。这时，乐队开始演奏，锣鼓喧天，喇叭唢呐与长笛排箫齐鸣，她的头又痛了起来。然而她又一次注意到栾将军与皇帝之间明显的默契，身为精英战士应平静朴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意识到这一点，她重新平静下来，多了几分沉静安详。
然后，他们被带到了长辈面前。刘慧敏坐在她父母该在的地方，——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两位苍老但慈祥的老人坐在新郎父母应在的地方，他们应是禹峦的父母。他们向长辈行礼，然后向祖先的牌位行礼。
侍从为他们每人奉上一碗热酒。热酒下肚，味道十分美好，玉华感觉自己简直愉快得想唱歌。想起吴磊，她呛了一口。然后，在严肃的禹峦配合下，他们将酒混在一起，喝了下去。这代表着他们的结合。他们又用米饭这样做了一遍，先各自从自己的碗中吃一口，再将两碗饭混在一起吃下去，象征着二人将共同生活。玉华努力不去想稍后晚间代表二人完满结合的那件事情，所有这些象征到那时将化虚为实。
他们再次向皇帝皇后以及长辈行礼。他们又一起向宾客们行礼，然后与所有人一起走向宴会大厅，在那里还有一场盛宴，美食、美酒和欢声笑语。
每张桌子上都放着热气腾腾的大盘蒸米饭，中间是许多凉的、炒过的果脯，这是专门为婚礼而制作的。这道菜如此美味，玉华顿时觉得食欲大开，一看到这道菜，她的脸上就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当然，皇宫里的东西都是精心准备的美味佳肴。
栾禹峦注意到了她的表情，知道她喜欢这些食物，但他什么也没说。他显然谨遵礼节。吴磊在这样的时刻早就要做诗、唱歌来庆祝了。他会用美好的词语来描述此情此景，让她由衷感动。禹峦就只会这样吗？保持神秘的静默？与他生活会不会太乏味？还是说他对她看到这些食物时的欢喜不以为然？他不知道她有着怎样的悲伤，因为那个孩子气然而甜蜜犹如诗人的丈夫的离世，她的心都要碎了。但她还没有死，她还活蹦乱跳。她不禁对禹峦有了几分怨恨，他不该这么评判她。她绝不会爱上这样一个人，永远不会。他们的婚姻只是一种服从和两相便利，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禹峦对她说：“你是一个有感觉的活人。”
“是的。”玉华反问：“这难道不对吗？”
“当然不是。”
“我不该这么想。但有一点毫无疑问，我不是感觉的奴隶。”
“如果你是感觉的奴隶，你就不可能成为一名精英战士。”
这是在警告她吗？这个神秘的家伙究竟是怎样看她？他已经开始嫌恶她了吗？
他们被召到皇帝与皇后面前，他们致敬、叩头，祝福陛下和娘娘千秋万岁。
皇后不耐烦地说：“好了，不要这些俗套了。你们现在对彼此感觉如何啊？”
皇帝嘀咕道：“算了，他们刚刚痛失亲人。”然后他面向这对新人：“时间将会修复一切，你们要好好珍惜这次婚姻。”
“对对方好一些。”皇后吩咐道，“彼此珍惜爱护，你们会爱上对方的。”
新人鞠躬表示遵从。“你们今晚就在这里。”皇后挥挥手，似乎给他们安排住处本就是小事一桩，她轻声说道，“就在玉华已经住过的地方，那里距离我们很近。”
“跳舞庆祝一会儿。”皇帝说道，“然后就去洞房享受你们的新婚之夜吧。”
听到这么直白的命令，玉华的脸一下子红了。
新婚夫妇被要求领舞，玉华的眼睛一直低垂着。他们开了个头，其他人都开始跳起舞来。禹峦问：“你为什么脸红？”这话问的如此直白好像他只是有点好奇。
“我没有脸红。”玉华抬起头，挑衅地看向他。
“但是你的确脸红了。”他说，“没什么值得脸红的。”
玉华有点怨恨，他凭什么告诉她该不该有什么感觉？
“你要控制我身体里的血如何流动吗？”她生气地问道，“你要让它们停止吗？”
“不。”他有些惊讶，“我的意思是，我们只是在尽我们的职责。”
玉华想了一阵，说道：“即便是男人也不可能仅仅为了尽责而与女人结婚。”
“告诉我，玉华，你更爱哪一个，国家还是丈夫？”
“国家。”玉华想了片刻答道。
“那么，你就能爱上我。我也是这样。毕竟，我们都爱这个国家。从很多方面来讲，我就是国家。”
欢舞结束，他后退了一步，其他人围了上来，他们各自被拉到宴会的一角，喝酒，跳舞。玉华很困惑，他什么意思——他就是国家？
真是个不可理喻的家伙，她愤愤地想。如果是吴磊的话，就会把所有事情告诉她，他知道的，他想到的，他都乐于和她分享。他们之间没有必要猜来猜去。禹峦则把自己隐藏得很好，她需要用心去辨识，与他相处真难。
当欢宴的热情开始消退，禹峦找到玉华，告诉她，他们该进洞房了。
“我们为什么要进洞房？”玉华想要知道答案。
“因为陛下和皇后娘娘希望如此。”
她严格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是为了禹峦不喜欢她脸红，只是因为她不想在公共场合表露自己的情绪。她站起来，向陛下和皇后娘娘行礼，和她的丈夫一起随着引路的太监去他们的新房。那是刘慧敏为他们准备的。
玉华带着对未来生活的恐惧走进新房的红漆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