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一具肉体凡胎,竟敢独自闯入此地,连杀我大夏六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厉声呵斥道。
此人正是方才密室中的灰衣中年人。
唐川回头看向来人,心中极为震惊。这人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他竟是一点未曾发觉。
修行者!
是敌非友。
从灰衣人的话语中,唐川略一分析,就得出结果。他原本只是觉得这些山贼身份非比寻常,但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此处遇到一个修行者。
这人口中的大夏,除了东边的大夏王朝还能是哪个大夏?
如此一来,原本在他看来有凶无险的闯洞,顿时变成了一个凶多吉少的局面。
唐川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沉默的看着他,掌心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刀柄。
灰衣人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你应该很明白,你伤不了我。”
唐川擦了一抹嘴角血丝,提起手中长刀,“总要试试,才知是真是假!”
灰衣人自顾轻笑一声,一步步走向唐川,在距离唐川挥刀极限的地方站住,两人相对而视。
他看了一眼唐川身后的石碑,冷笑道:“看来你对这里很感兴趣,不如这样,我给你三次机会,若你能伤到我分毫,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唐川毫不犹豫地答应:“好!”
与此同时,他身体已然前倾,右腿在地面猛地一蹬,右手长刀如一道白芒向着灰衣人斜劈而出。
只是一刹那间,长刀就已经临近灰衣人的头颅,仿佛下一刻,灰衣人轻蔑的眼神就将和头颅一起滚落。
让唐川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上一刻还近在眼前的黑衣人,竟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如鬼魅般从他的身边掠过。
原本蓄力一击的长刀劈在空处,去势分毫不减,又将唐川向前拉拽了三四步距离。
唐川和身后灰衣人的距离再一次被拉开。
灰衣人讥笑道:“雕虫小技!”
唐川心中惊讶的同时一咬牙关,再次折身,一个拖刀式,向灰衣人奔去,他向前猛地一个斜劈。
果不其然,这一击再次被灰衣人躲过。
唐川毫不气馁,随即借势收刀又是一个突刺,直指灰衣人要害处。
灰衣人毫不慌张,依靠敏捷身法,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瞬间离地数丈。
刀尖与灰衣人明明只差毫厘之间,却又仿若咫尺天涯。
一击再次落空,唐川身上两次箭伤齐齐崩裂,鲜血浸透衣衫,有股钻心之痛传来。
灰衣人站在石坛一侧,负手而立。他看着唐川,面容冷漠道:“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唐川单手杵刀,缓缓起身。
“你说过的话,会算数么?”
灰衣人一声冷哼,“自然算数!”他阴鸷的双眼中,唐川仿佛已经是一个死人。
唐川再次提刀,步伐蹒跚向灰衣人走去,一只手则不着痕迹的摸向袖中短剑。
距离灰衣人两步之时,唐川兀自一声大喝,连人带刀一起撞向灰衣人的腰腹。
灰衣人一个后倒,堪堪躲过长刀横扫,下一瞬,便又见眼前一道寒光袭来。
正是唐川将袖中短剑掷出!
灰衣人嘴角冷笑,全然不为之惊慌,脸上满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
短剑每向前一寸,灰衣人则向后凭空挪移一分,短剑向前的攻势始终无法追上灰衣人倒退之势。
最终,短剑如强弩之末,“哐蹚”一声掉在地上。
灰衣人见状,心中大定,右腿向后一撑,整个人便停住了后倒的势头。
他正欲前倾,就在这时,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凭空出现,迎面而至。
灰衣人方才止住势头,此时正是换气间隙,一时之间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那块石头在视线中越来越大。
“噗!”
只听闻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灰衣人捂住流血的额头愤然抬起头,眼中哪儿还有戏谑神色,唯有寒光爆绽。
他咬牙切齿道:“无名小儿,你竟敢伤我!”
唐川看着灰衣人脸上狰狞神情,仿佛身遭空气寒冷了几分,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涌出不好的预感。
那是一种杀气,他无比熟悉。
“你说过,只要我能伤你,便放我走,难不成你一名堂堂的修行者,要对一个普通人出尔反尔?”唐川奚笑。
他看着灰衣人狠毒的神情,心中断定,事已至此,今日决无可退之机,唯有鱼死网破!
灰衣人仰头哈哈大笑,然后笑声突然止住,看向唐川,“年轻人,你好生猖狂。也罢,我的话是真是假,等你去了奈何桥,亲自去问问那守桥人便知!”
话音刚落,灰衣人身形一动,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流光,从唐川身侧一闪而过。
唐川只觉一阵风从右侧吹过,然后腰间就是一凉,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腰间,那里的衣服已经被利刃破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清晰可见。
下一刻,滚烫的血从那处伤口喷涌而出,他死死按住那处,却是于是无补,五指指缝间,鲜血如同不要钱般疯狂流失,淅淅沥沥,犹若血雨滴落在石坛之上。
这就是修行者的手段么?明明那柄短刀没有碰到自己,这……
他痴痴看着无数鲜血流淌的创口,有些恍惚失神。
反观灰衣人,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短刀,宽不过寸余。
刀刃之上,此时已染上一抹猩红的血色。
灰衣人桀桀一笑:“如何?我这刀,比你的剑,可要厉害?”
唐川只觉得腰间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无力,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前兆,再过不久,他就会彻底昏死过去。
他单膝侧跪,左手拾起之前带上石坛的长刀撑在地面,使自己不至于瘫倒,右手则捂住腰间那道可怖伤口。
但他整个人就像快石头一般,死死地钉在原地,不仅不屈服求饶,而且还妄图挣扎反抗。
他越是这般悍不畏死,远处看戏一般的灰衣人就越是看得不爽,到后来,他脸上的笑意开始逐渐消失。
待到最后一抹笑意消失,他整个人再次消失。
石坛之上,顿时出现了一幅恐怖的画面,无数道灰色的残影来回穿梭,每一次往返,半空中都会飞溅起无数血珠。
一息之后,当灰衣人再次出现在方才所在的地方,手中那柄短刀上,血腥味再次浓厚了十数倍。
石坛上巨碑前,一个血人无声的瘫坐在那儿,整个人身上的衣服破碎如断柳,全身伤口如同石坛广场上纵横交错的纹路一般,密密麻麻,数之不清。
唐川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要他一张口,满口的血沫就会涌出来。
他现在唯一能动的,就是左手的几根手指。他数次尝试抬起头想要看一看头顶天坑外的那片天,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是徒劳。
他突然笑了,可这样一来又扯动了全身的伤口,很疼,那些细小结疤的伤口再次裂开,疼得他全身颤抖。
但好在身体已经没有多余的血可以流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很怕死的。
出现在这一世,明明就是上天的恩赐,失去也无所谓,可为什么他还是很不甘心呢?
好奇怪?
好奇怪……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皮好像挂了铅块一般。
他再也无力保持坐立,整个身体噗通一身砸在地上。他用尽全力,换了一个仰躺的舒服一些的姿势。等做完这一切,他喘着粗气,喉间咕噜。
“真特么痛……”
视线开始模糊下去。
另一边,灰衣人拾起年轻人掷出的那柄短剑,缓步走到他的身边,冷笑着将短剑狠狠刺入了他的胸膛。
又等了十数息时间,灰衣人看着身前已经气息全无的血人,这才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整个山洞中再无一人。
随着一声轰隆巨响,山洞外,巨殿坍塌,山门彻底堵死。
……
一个时辰后。
天坑外,乌云散尽,有一束洁净阳光洒落,正值雨后,天坑下雾气氤氲,有七彩的琉璃色显现,天坑石壁被映照得流光溢彩,仿佛有生命般。
石坛巨碑前,原本向四周流淌的鲜血如同镀上了一层金色,犹如滚烫的岩浆开始沸腾、疯长。
整个广场开始轻轻颤动,广场正中央的石坛携带着巨碑竟是直接从广场上剖离,慢慢旋转至半空中。
石坛下方,原本如同刀劈斧砍的广场像水纹一般开始自我修复,一道道古朴晦涩的符文开始闪烁淡淡的青辉。
整座广场就是一座巨大的阵图!!!
无数的天地元气开始在天坑上方汇聚、融合,最终变成了一条条细密的白色丝线飞向天坑之内。
石坛之上,血人缓缓升起,空悬于巨碑前。
一息后,有一只通体晶莹的白鹿从巨碑中一跃而出,踱步来到血人身边,它先用鹿角轻轻触了触血人的身体,见没有反应,眼中顿现茫然、焦急、追忆等等神色皆有。它绕着血人转了数圈,最后在血人的身畔四膝跪倒,开始轻轻舔舐血人的脸……
带到血污除去,露出血人本来的那张脸,顿时有鹿泪如星辰般滴落在血人的眉梢眼角,符阵中,异象陡生。
血人身上的鲜血竟然开始自行逆转,回归体内。
直至最后,连他身上那些可怖的刀伤都不见了踪影。
浑体晶莹的白鹿躯体似乎因此虚幻的几分,细看下,竟是少了几分方才出现时的灵动,多了几分疲态。
它缓缓起身,一步三回头,蹒跚走向巨碑。
在石碑前驻足良久后,它轻盈一跃,消失于巨碑之中。
天坑内,青光流转,天地元气如同蝉蛹一般一层层将唐川包裹其中,直至最后,只能隐约看到其中有一个人形身影。
待到广场之上的阵文修复完毕,一道若有若无的至强结界在天地元气的加持下迅速成形,阵意流转,如涟漪一般将整个阵图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