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山野里虫兽的声音未绝，唐川早早地起了床，洗漱完毕后按约定来到了村西石桥。
等到石桥这边的时候，唐川才发现周大牛周二牛两兄弟已经等候在那儿，三人聊了会天，村里的汉子们不久后也陆续赶到，周大牛负责清点人数，人齐后众人就开始出发向西而去。
出了村子，是一条平整的小路，沿着小路行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又穿过了一片茂密的山林，这才远远地望见了山下的那条蜿蜒的大道。
众人从山上远远看去，隐约能看到官道上往来稀疏的商队，周二牛从人群最前边向唐川小跑了过来。
临到唐川身前，停下了脚步。
“唐公子，咱们下到山下这条道路，再往西行两个时辰，就可以到剑门城了。”
唐川看着山下的官道，轻轻“嗯”了一声。
周二牛见唐川心不在焉，问道：“怎么了唐公子，莫非是昨晚没歇息好？要不我让大家放下行李歇歇再走。”
唐川挥了挥手，笑道：“不用了，咱们赶紧出发吧，争取早些将手里的东西卖出去，你们也好早点回村。”
周二牛点了点头，他和周大牛都知道唐川此行去剑门城要耽搁些许时日，不会和他们一同回村。
众人再次启程，不多时就到了山下，趟过了一条小溪，这才算到了西蜀通往大夏的官道上。
官道用碎石压成，平整宽阔，足以供四五辆马车并驱而行，官道的两侧都是些低矮的灌木丛，想来应急之时，亦可以在短时间内开辟出辅助通道来。
只是让唐川疑惑地是，这么宽的官道，何至于再准备辅路？
上了官道之后，周二牛就紧跟在唐川身边，似乎是看出了唐川的疑惑，周二牛解释道：“唐公子或许不知，这条官道之所以如此宽敞，是有原因的。”
唐川问：“什么原因？”
周二牛道：“前些年，咱们大蜀朝廷与大夏朝廷签了一个什么互通协议，然后陛下就下令让驻扎在剑门城的数万士兵和附近三州之地的农夫一起修这条通往大夏的官道，几十万人硬是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才把之前的官道整饬干净。喏，以前的官道只有这么宽，两驾马车都没法并排着过，现在好了，再多的马车都可以过。”周二牛跑到官道一侧，用手比划了一下之前官道的宽度。
唐川道：“这般举国大的工程，竟也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完成，真是壮举。”
周二牛道：“那可不，我以前可听大夏京州那边来人说过一个故事，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当时听了就觉得可了不得了。”
“什么故事？”
周二牛向唐川靠近了些，神秘兮兮道：“我听说，大夏王朝的皇城没在地上！”
“没在地上？难道在天上不成？”唐川疑惑道。
周二牛点头如捣蒜，“没错，就是在天上，”周二牛想了想，“也不是特别高的天上，反正，反正不在地上就对了。”
“照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有些好奇！”唐川点了点头。
周二牛却继续道：“我听那人说，一百多年前，这皇城原本建在地上，但后来被身为修行者的大夏皇帝用神力生生剥离地面，从那以后才漂浮在空中的。”
唐川惊讶道：“你是说，那座皇城是被人像拔萝卜一样拔出来送到天上的？”
周二牛听着唐川的话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仔细一想好像又说得没错，他点了点头。
唐川闻言，心中惊讶之外又暗自琢磨，等到了剑门城，自己可得找个地方好好地了解了解这些逸闻轶事，说不定对自己以后的修行之路就会起到一定的作用。
想到修行，唐川就想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修行者——困鹿山里的那个灰衣人，然后就想起那人口中的大夏……
唐川的视线投到宽敞的官道上，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唐川使劲摇了摇头，意图将脑海中的这些猜测尽数抛开了去，却明白只是徒劳。明明这些猜测都还只是猜测，却好像是真实将要发生的事一般。
两个时辰的路，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在一些低矮的丘陵间行走，宽大的官道上，人流稀少，要行很久的路，才会看到一对商旅或附近村庄的村民。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众人终于才看到了前方稀薄晨雾中一道若隐若现的墨青色轮廓。
是一座山！
隐约间，有一道道清脆的钟鸣声自那山中传来。
据周二牛说，越过了眼前这座小山，距离剑门城就只剩下小半个时辰。
人群中第一次前往剑门城的几名年轻人得知这一消息，原本疲惫的面容上又焕发出了光彩。显然他们内心对剑门城的憧憬，远胜过了他们身体上的重负。
一行人穿过清晨的薄雾，继续向那道青山远岫走去。
不多时，那道山的轮廓就随着薄雾的散去和距离的缩短而变得越发的清晰起来，云雾卷动中，隐约可以瞧见半山腰处隐匿于山林中的寺庙飞檐一角。
山叫望西山，寺叫红雨寺。
红雨寺坐落在望西山半腰处，临崖而建，山中多枫树古柏。
传闻当年建造红雨寺时，正值秋末，漫山的红枫在风中摇曳，如雨一般飘落，纷纷扬扬，如一场淅沥红雨。
于是便有了红雨寺这一名字。
官道到了望西山，开始攀援而上，一直要到离红雨寺几里的地方才开始折向下行，所以但凡有充裕的时间，往来的商旅总会花些时间去寺里烧上一炷香，祈求接下来的行程一路平安。
一行人自然也不例外。或者说，每次从村里来到望西山，他们都会派上一两人小跑上山，烧上一炷香后，他们才会继续出发前往剑门城。回来的时候，一行人全都会上山，为各自的亲人祈福许愿。
今日被派上山烧香的，是村里的一对父子，儿子第一次踏上去剑门城的路，做父亲的这一趟算是为他引路。
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上山的小道上，众人卸下了身上的货物放到官道边放好，然后各自寻了一块好地坐下歇息。
周二牛找周大牛商量事去了，唐川沿着上山的小路找了一处青翠的竹林，然后再一条山溪边寻了块干净的石头躺上去闭目养神。
下雨声和溪流声最能催人入眠，再加上微风拂过竹林枝丫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不多时，唐川就进入了一种半醒半睡的状态。
时间慢慢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唐川所在的竹林中突然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有利刃砍断青竹发出的空鼓声传入唐川耳中。
唐川茫然睁眼起身，视线所及之处，几道身影正急速向这边本来，跑在人群前面的，是一名中年妇人和一名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小女孩，两人衣着华丽，一看就是身份显贵之人。而走在来那个人身后那五人，皆是统一的灰色服饰，他们持刀胸前，正一脸戒备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唐川。
唐川看着其中一人刀尖上的红色血迹，不由眯了眯眼。
就在这时，林中传来“嗖嗖”两声，两支弩箭呼啸而出，将人群后方来不及反应的一人射了个透心凉，那人只来得呜咽一声，就倒地而亡，鲜血慢慢的从他的身下向四方淌了出来，像极了是一张由内而外织就的蛛网。
老妇人身后剩余的四人脸上却是平淡无痕，似是见惯了这般生死的场面，其中三人回身紧盯身后的竹林，剩余一人则面向唐川，眼神冷厉，持刀而立。
唐川双手抱在胸前，也不做多余的动作，自顾看向中年妇人和小女孩所站的位置，也不去理会灰衣侍从的威胁，因为在唐川看来，只要这名灰衣侍从敢向他动刀，只需一瞬间，他就可以将其一击毙命。
唐川正欲开口询问这些人的来历，就见四下的竹林之中，蓦然出现了十余道身影，皆是蒙面而来，各个衣着不一，手中武器参差不齐，有人持弓，有人持弩；有人持刀，亦有人持剑。
其中为首一个蒙面人看着场中突然出现的唐川，眼中先是闪过几丝讶异，不过随即就消弭于无踪。对他而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无非是让这片竹林中又多一具尸体罢了。
他向前一挥手，从喉间蹦出的声音沙哑而毫无情绪波动。
“杀！一个不留！”
十余道林中的身影闻言，齐齐向唐川诸人扑了过来，林间的野草枯叶，尽被踏入浑浊泥地之中。
竹林一旁的溪水倒影里，一道道闪烁的白色寒芒，如冬日簌簌而下的积雪，充满了冷清与决绝。
唐川冷冷的注视着一切，手中拳头已然握紧。
自从那日在梦中遇见白鹿之后，目力更甚、力量、速度上，明显较之前明显强上了许多，但具体强上多少，唐川自己也不知道。
今日遇上此事，已然避无可避，不若正好拿来印证一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