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谁怜我心
吃完最后一口时,一个给斯律明送饭的嬷嬷叹声叹气的走进饭厅,手中拎个食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垂头不语。大伙凑过去问她怎么了,她才很委屈的说道:“这四殿下也不知怎么了,平时多好的脾气秉性,今天却不知因为什么大发雷霆。”这嬷嬷一说,大伙都很好奇,让她继续往下说。
“刚才四殿下吩咐我,他不到饭厅来吃饭了,让我给送去,我一进门,他就一副不高兴的样了,脸色涨红,好像和谁生气了,我好心问一句,他张口就骂我多管闲事,我没敢言语,便把饭菜端出摆好,他只吃了一口就说烫,把所有的盘子都摔到地上,那场面真是吓死人了。”说着,那嬷嬷还心有余悸的抚了抚前胸。
“那后来呢?”另一个嬷嬷问道。
“我赶紧收拾了碎碟烂碗,逃出来了,走到门口时,四殿下说他不吃饭了,让我给弄一桶冰来,说是屋子太热了。”
“这天也不热呀,四殿下要冰干什么?”
“恐怕是肝火太旺,所以觉得热吧。”
“落月姑娘不是神医吗,让落月姑娘给四殿下瞧瞧吧,别是得了什么病了。”
众人七嘴八舌,最后把解决的方法丢到了白落月的身上。
听了众人的话,再想想珍珠刚才所言,白落月心中也觉得奇怪,难道斯律明真的病了,但现在自己也在毒发之际,哪里有精力去照顾他,看到众人企盼的目光,白落月有些为难。
正在这时,一名侍卫在厅外高喊,“四殿下要的冰已经送来,哪位宫人给送过去。”
屋中众人听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想起刚才那嬷嬷所言,都不敢去招惹斯律明,谁也不出去。
“珍珠,你去吧,四殿下屋中的事,基本上都是你负责的吗。”一个嬷嬷说道。
“我,我……落月姐姐,我……”珍珠想着那场从天而降的菊花雨,以及刚才那嬷嬷的一番痛述,心中忐忑,十分为难的看着白落月。
“还是我去吧,你们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众人听罢都松了口气,像是躲过什么灾难似的,高兴地向白落月点头哈腰,千恩万谢。
“有劳落月姑娘了。”众人说罢,一哄而散。
白落月看到满屋子的人,一下子走得干干净净,心内一片荒凉,无奈地来到门外,提起那只冰桶,朝斯律明的寝室走去。
刚走了几步,心中又有一股寒气升腾,白落月暗叫不好,****又开始发作了,尤其是手中的冰桶,冒出的寒气,几欲让她站立不稳,险些跌倒。赶紧扶着院墙站定,稳住身形,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加快步伐,一口气跑下去,转眼便来到寝室的门前,顾不上敲门,直冲进去。低着头,把桶搁在地下,这才如释重负的抬起头来,向斯律明回禀。
眼皮刚抬起来,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前方的床榻上,一名不着寸缕的男子,正盘坐其中,全身赤红,大汗淋漓,呼吸急促,神色诧异,正直直地看着站在地上的白落月,显然,他也被突然闯入的白落月吓了一跳,只是一瞬间,便反映过来,连忙扯过旁边的衣服,盖住要害。
怒气冲天的吼道:“没规矩的东西,进来都不晓得敲门吗?”
“我忘了。”望着一反常态的斯律明,白落月一脸惊骇,声音都有些颤抖。
“还敢狡辩。”斯律明狂吼着,随手抓起放在床沿的一只茶碗,扬手一掷,那碗儿便在白落月的额头,炸开了花,力道之猛可想而之。
血,倾刻间奔流而下,染红了玉面。白落月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晕头转向,下一刻,钻心的疼痛又让她清醒过来。
冰冷、昏沉、疼痛、委屈、酸楚……,几种滋味混杂在一起,如心中打翻了调味瓶,五味俱全。
“你……”委屈的泪纷然落下,模糊了双眼。
“滚出去!”前方,震耳欲聋的怒骂声骤然响起。
白落月再也无法忍受,猛然转身,摔门而去。
看到白落月伤心而去,斯律明这才跌跌撞撞,走下床来,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把整桶冰倒在自己的身上,骤然冷却,让他狂燥的心渐趋平静,望着地上的斑斑血迹,斯律明的嘴边浮出一丝苦笑。
对不起,落月,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九阳断魂散发作时,我便狂燥如魔,身体如被烈火焚烧,炙热难奈,恨不得摧毁一切靠近我的人或物,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我真是浑蛋哪,你,会恨我吗……
眼角溢出苦涩的泪,心中的自责,更令他气闷难舒。此时,斯律明身上升起袅袅雾气,覆在周身的冰块由大变小,由小变没,刚刚变白的皮肤,又逐渐红了起来。
斯律明知道,冰已经溶化,他又要发狂了。咬咬牙,爬到床边,从忱下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毅然决然朝手腕深划下去,顿时,鲜红的液体汩汩地从伤口冒出。
随着鲜血慢慢流逝,心中的燥气渐渐下沉,斯律明已神志不清,趋于晕迷,不知要流多少血才可以止住心中的狂魔,就在他即将昏厥之际,恍惚间,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朝自己走来,他想睁眼看看清楚,怎奈眼皮如此沉重,终于眼前一片漆黑,斯律明再也支撑不住,重重的倒下。
夕阳如血,吞噬了傍晚的最后一缕光明,大地在不经意间变成了漆黑一片,厚重的云层遮住月的眼睛,世间的万物生灵都隐没在寂静的黑暗中,与孤独冷漠为伴。
床中的弱小女子瑟瑟发抖,三层棉被加身,却无济于事,牙齿有节奏的上下敲打,仿佛置身于万年冰窟中,没有一丝温度。
额头的伤口并未包扎,但血已经凝固。苍白的脸色与干涸的血渍映衬在一起,倍感阴森。
白落月不停的颤抖,忍受着无边的寒冷,这已经是第八次发抖了,她混乱的头脑中依稀记得,每一次寒流来袭,都要比上一次更加猛烈,她不知道,等下一次再发冷时自己是否可以挺得住。
在第七次发冷时,她已经晕了过去,那时她还庆幸,如果这样一直晕着,也不知道冷的滋味,等醒来时就都过去了,岂不好?
可没想到第八次发冷时,她又被冻醒了,她心里恨得要命,她恨辛红艳,恨斯律明,甚至恨起了陈木然,最后她竟然痛恨起了自己,有一瞬间,她特别希望自己就这么死去,再也没有烦恼,没有忧愁,用不着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回到书外的世界,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必管。
可是,当第八次的冷气慢慢退去时,她又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她告诉自己:又熬过去了一次,所以,我可以再撑下去。
趁着头脑稍稍清晰的时候,她缓慢的整理着思绪,她觉得自己不能总是这样坐以待毙,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这毒也应该有办法克制的。既然这毒属寒性,那热的东西一定对它有作用。白落月的眼睛不停的打转,搜索着她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也许是急中生智,当她看到桌上那本白天写的针灸医书时,突然脑中闪现出灵光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