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玄珏骑着马走过集市,走到设有招亲舞台的绣楼旁边。
此时,绣楼边上已经围满了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当然,这些人被分成了应亲者和围观者两拨。
夏玄珏由于骑着马,此时在应亲者的对于中鹤立鸡群,高高在上。
那仿佛,是赢家一般。
不过汜水的招亲仪式素来公平,无论王公贵族,平民百姓,在招亲仪式中都是平等的。没有人会因为你是贵族而让你三分,就算你是皇帝,也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在人群队伍里抢那一颗球。
赢了,是幸运。输了,是命数。
不过此时有些人看着骑着马的夏玄珏,心里皆有些不平。
夏玄珏骑着马,是不是胜算就更大了呢?
还是为了让洛君鸾更清楚的看到他的位置么?
而此时,洛君鸾还没有来。
夏玄珏也不急,下了马,让暗一把马儿给牵出了场外。
百姓的神色,才稍有缓和。此时边上的一干女子心里头已经开始激动,太子夏玄珏便是如此的温润。
其实她们更希望,太子抢不到洛君鸾的绣球。那样的话,洛君鸾就嫁给了别人,而太子也不会再心心念念于她,今后她们也会有机会。哪怕是做妾,能同心念之人在一起,那低位便不算什么。
未来太子登位,她们也总是个有身份的。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洛君鸾还未到。
众女不禁开始抱怨,而夏玄珏由于之前在东宫失火时吸了不少烟尘,如今冷风一吹,差不多也开始勾诱了体内病症,不时咳嗽起来。
“主子,这洛小姐,会不会不来了?”暗一悄悄入了场,在夏玄珏身边低耳道。
夏玄珏温润不变,眼里是不容质疑的坚定:“她会来的,因为她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可是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会不会……”
“暗一,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姑娘。”夏玄珏笑着道,打断了暗一的话。他望着绣楼之上的龙凤椅,笑了笑:“女儿家,这种日子总是要打扮的,多等一刻不算什么。”
他艰辛,洛君鸾会来的。
“原来太子爷也在啊。”一道男声自夏玄珏身后响起。
夏玄珏并不意外,今日夏司烨会来是必然的事。“四弟,好巧。”
“不巧。”夏司烨笑吟吟地走到夏玄珏边上,似乎要与他平起平坐一般,似乎在暗示什么,不得而知。“洛小姐晋封郡主的日子,太子爷你的告白可谓是京城一大奇事。”
夏玄珏笑了笑,而后又有些不解:“奇事?”
“可不是,太子爷洁身自好,几十年不近女色。知道的,便说太子你洁身自好,是个良家好男儿。不知道的,便说是太子你喜好龙阳,对女儿家并无兴趣。”夏司烨说着,一边看着夏玄珏的反应。
此时的夹枪带棒,夏玄珏却不以为然。他咳了咳,而后定了定眸,说:“若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子,那就算阅女无数,也只是在拉低自己的身段品味。四弟说是么?”
“……是。”夏司烨似乎被噎了一下,面色滞了滞。
他看了看远处,一个藏青色的人影印入眼帘。
夏司烨笑,对夏玄珏道:“太子,看来今日,不止臣弟和你抢人了。”
夏玄珏朝着夏司烨所看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秦源正独自一人朝着这边走来。
夏玄珏眼眸一黯,但很快恢复如初。
他原以为,秦源会因为他和洛君鸾的表兄妹关系而放弃来参加。却不想,他还是来了。
其实他们各自都不在乎自己和洛君鸾的表兄妹关系,只要得到她,那又算得了什么?
而夏玄珏不知道,秦源和他的欲望是不同的。
秦源对于洛君鸾,纯粹的便都是爱。
而他对洛君鸾,更多的是对于前皇后的依赖。
秦源见到夏玄珏,也是一愣。
而后他没有多大反应,只是上前,淡淡和夏玄珏打了个招呼,便默默站在一旁。
夏玄珏看似无意地道:“本宫以为你不会来的。”
“臣也是如此。毕竟输了,对于太子你,是一个多么不光彩的事。”秦源淡淡道,手心已经出了汗。
夏玄珏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们何时变得这般生疏了?
本宫?臣?太子?
他们从前,从来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的。
但那时,姬阙还在,洛君鸾还是姬阙的未婚妻。前皇后还在,夏玄珏还没有被送到边境,洛君离也没有自请去平定边境。
可是就算如此,他们也不应该变成这样的。
他们无数次设想再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就算没有姬阙,是否还能像从前一样呢?
事到如今,除了苏祈佑,他们几个人,都掉入了一个叫做洛君鸾的爱情漩涡里。
夏司烨在一旁听着二人的谈话,心头淡淡冷笑。
什么朋友?再怎么样,也逃不过功名利禄,美人江山。
“哎,你们看,洛君鸾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随着他将目光移到绣楼之上。
她穿着洛夫人所给的那套红色衣裳,带着面纱,梳着飞鸾鬓,绘上桃花妆,在高高的绣楼之上,犹如九天仙子,给人一种凄艳朦胧的幻色美。
她的手里托着一个绣球,那是一个命运的转折支点。
洛君鸾看了看人群之中,而后又失望地垂下眸。
他未来。
恐怕真是放弃了。
也罢,那她也不便再留什么念想。
日后一切,再与他无关了吧。
此时,媒婆站在她的身边,笑吟吟地看了看台下的人,顿时大惊。
太子,端王,秦世子,还有各个王公贵族,都不乏显赫身份。
媒婆不由多看了几眼洛君鸾,果然京城第一美人的魅力,不是一般人能阻挡的。
“思雅郡主,可以开始了吗?”媒婆问洛君鸾。
洛君鸾点点头,再拖下去,也等不来了。
“那好,便开始吧。”媒婆一笑,上前两步,看着底下一干人道:“各位公子,今日是思雅郡主的招亲仪式,多谢各位能到场。思雅郡主为京城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贤良淑德,又孝敬长辈。今日不知到底是谁有这个福气,能把这思雅郡主给娶回家。作为媒婆,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话不多说,吉时已到,时间为一炷香为准,抛绣球仪式,开始!”
随着媒婆话音落下,洛君鸾依势将绣球给抛了下去。随后,她闭上眼。
也有人,点了香。
底下的人一片哄抢,谁也不让谁,尤其是夏玄珏同夏司烨,以及秦源三人,抢得尤为激烈。
不过洛君鸾没有心思看了,书棋扶着她做到了竹凤椅上。她旁边空着的竹龙椅,是给待会拔得头筹的人来坐的。
也喻示这那个人,将是她未来的丈夫。
洛君浅站在一边,看着洛君鸾不只是疲惫还是煎熬的神色,略有些心疼,可也是气啊。
她看了看底下,不由得咦了一声。
她回头对洛君鸾道:“大姐快来看!”
洛君鸾见洛君浅露出的惊喜神色,不知何意,走到绣楼边上一看,瞳孔不由一紧。
此时台下的形式已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那群疯抢绣球的人里,多了一个墨蓝色的人影,尤为活跃。而他的旁边,还跟着一个小孩子。
洛君鸾识得他,是白酒药馆的药童小八。
而场外,站着苏祈佑和路若若,当然,还有白酒和夏司乐。
“他们怎么来了?”望着小八和式乞,洛君鸾不禁疑惑。
夏玄珏方才拿到的绣球,被小八一撞,他吃痛,绣球掉落之中便被小八给抢走了。
而刚落到小八手里的球,下一秒又被秦源给抢走了。
小八愣了愣,而后泪眼汪汪。
秦源不知是第一次抢小朋友东西,还是因为累的缘故,脸有些红红的,他看了看小八,又望了眼台上的洛君鸾,只能道:“对不起了小朋友。”
小八仍然沉浸在悲伤之中,不可自拔。
式乞从背后拍了拍他,说道:“别哭,待会儿哥哥给你买糖葫芦吃。”
小八推了推他,痛心疾首地道:“刚刚咬了太子一口,他们说咬了皇室的人,牙齿会掉光的,小八好怕……”
说罢,他张开嘴,正在换牙的他似乎很惊慌。
式乞扶额,白酒派给他的这是什么队友啊?
也顾不得安慰小八,此时绣球被秦源抱得死紧,任凭夏司烨如何踢打他都不肯放手。
眼见着夏司烨又一脚要上去,式乞从后边拉了夏司烨一把,夏司烨踉跄后退,摔出了场外。
夏司烨气急,正要挤回去,却不想被两个侍卫给拦住了。
他等着侍卫,“你们这是做什么?”
侍卫有些为难,但还是道:“对不住了端王殿下,只要出了应亲者的场子,便不可以再进去了。”
夏司烨气的想骂人,却还是忍住了,他指着式乞,气急道:“是他把本王拉出来的,不公平!”
“对不起端王殿下,你们的恩怨,还是等待会仪式结束后再了结吧。”侍卫为难地道,也只能硬着头皮,得罪一回贵人了。
夏司烨无奈,看了看旁侧,而后忽然勾起笑。
台上的洛君鸾见着式乞,迅速转过身,不再看台下。
式乞来了的话,那他,也来了吧?
此时心里有多忐忑,只有自己知道。
她没有回头,不会知道台下的情形,而一边的洛君浅却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夏司烨作弊,衬着侍卫不注意便再次冲进了场内。
当时是式乞那着绣球,他便发了疯似的朝着式乞跑去。
那个绣球,关系他的皇位。
那一刻,世界静止了。
一个深紫色衣袍的男子忽然出现在场外,周围都是霸道冷然的气息,几乎没人敢在他周围。
薄唇似乎薄情,而眼眸,此时却紧紧看着绣楼之上那抹美人背影。
终于赶上了。他念道。
眼见着夏司烨冲向自己,式乞嘿嘿一笑,对身后的小八道:“准备好了吗?”
小八点点头,“放马过来吧!”
式乞将绣球高高抛起,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小八便用头把绣球撞出了场外。
自然,落在了一个人的手里。
台下,没了声音。
洛君鸾回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姬千洛的眼。
他拿着绣球,噙着笑。
身边传来了洛君浅的欢呼。
夏玄珏面色有些难看,他走向姬千洛,说:“绣球给我。”
“它现在,是本督的。”
“你没有在场内,不是应亲者,所以绣球在你手里,没有价值。”夏玄珏冷淡地道,眼睛紧紧盯着那颗绣球。
姬千洛听罢,邪魅一笑,伸出脚,踏进了场内。
“现在呢?”他看了看台上的媒婆,“后来者,没有参赛资格了么?”
媒婆白着脸,嘴唇哆嗦,姬千洛的目光太冷了,可他分明是笑着的。“没……没这样的规定,九千岁如今,也算是应亲人了。”
姬千洛笑着,看着夏玄珏。
然而下一秒,夏玄珏忽然换了脸色,“时辰还没有但,一炷香还差一些,本宫还有机会。”
“你错了,从本督拿到绣球的那一刻,香已经…到底了。”姬千洛说。
夏玄珏不可置信,回头一望,香已经熄了好久。
而比她更不可置信的,是洛君鸾。
他怎么来了?
她望着他,轻功一跃到了自己面前。
他牵过她的手,“让你久等了,夫人。”